第718章 朱厚照做好人(9)

◎明武宗设东厂厂公◎

半夜的乾清宫东暖阁

张嫣睁开眼睛, 发觉屋子里依旧是黑的,唯有床头一盏灯发出悠悠的光。她披上袄子, 穿上棉鞋, 蹑手蹑脚地走出去。床脚的金钱豹看到她醒了,眯了眯金色的兽瞳,继续瘫成一张大猫饼。

小姑娘伸手开了房门, 耳边响起“嘎吱”一声,触手是一阵凉意。

最近这天气真是越发冷了。

门后有太监躬身问道:“刘姑娘,万岁可起了。”

“快起了。”小姑娘打了一个秀气的哈欠, 眼边似乎还有

些泪花。她轻声地说, “我肚子饿了,今日可有哪一样小吃?有劳爷爷,我想吃两三个有肉的包子。”

守夜太监笑着说:“有呢, 有呢, 杂家这就让人给刘姑娘端过来。”

万岁从宫外带回来的刘姑娘很是得宠,御前伺候的宫女太监都知道。自打她入宫之后,从前万岁最心爱的豹子都比不得她。

刘姑娘没来的时候,万岁爱带着豹子吃饭睡觉。

刘姑娘来了之后,万岁爱带着她吃饭睡觉。

好些太监在心中揣摩,若是刘姑娘能长到成人,她的前程和富贵一定在后头。

有人露出羡慕的神色:“……指不定是下一个万娘娘。”

宪宗皇帝、当今万岁的亲祖父, 那位主儿当年多疼爱万贵妃,宫中有目共睹。万氏陪伴朱见深长大,她与他共过患难,享过富贵, 在他的人生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年少时候的感情, 最为炙热, 到底是后来的人永远都比不上的。

万贵妃去的时候,已经年近花甲。一个快要六十岁的老婆子能有多好看?

都说皇帝爱看脸,妃子年老色衰,肯定会失宠。三十余岁的万贵妃勉强能说一句风韵犹存,可是她年老的时候,并不算十分动人美丽。偏偏这样一个女人,她去了,把宪宗皇帝的命也带走了。

两人前后脚,在同一年走的,宪宗皇帝驾崩的时候不过四十一岁。

眼下新登基的这一位,他是宪宗皇帝的亲孙子。太监们开始有点摸到他的脾气:“……这位的品格像老爷子。”

朱见深的脾气可比朱祐樘大多了,博闻多能曰宪,中兴之主曰宪,一个软柿子可当不起一个“宪宗”。

言下之意,当今万岁可不是一位好糊弄的主儿。

先帝被太监抚养长大,六岁之前没见过父亲,年少时待人仁厚,更像是带着一股“怯”。万岁是爹妈的独生子,独生子能有几个好脾气的?

(张皇后和孝宗皇帝一共生了三个孩子,除了朱厚照,其余两个娃都没养活,所以相当于朱厚照是独生子。)

朱厚照从小是家里的小霸王,天老大他老二的那一种,腰杆挺得倍儿直!

等他当了皇帝,这脾气更大了。

他说查账就查账,说要宠谁就宠谁。他要宫人们尊重“刘姑娘”,拿着锦衣玉食去供养她。张太后有点意见,可是她明示暗示了好机回,万岁当作听不见。

张嫣在乾清宫站住了脚跟,平日跟在万岁身边吃饭/睡觉/看书/逗豹子。有不少宫人巴结她,认为她可能日后会成为“刘娘娘”。

萧靖想了好几日,决定重启西厂,利大于弊。西厂是宪宗皇帝设置的特/务机构,全称西缉事厂,在成化年间只存在短短五个月,权力比东厂还大,制造了一大波冤案大案。孝宗没有启用过西厂,等到朱厚照上台的时候,少年重启西厂,让西厂一直持续了五年。

西厂的人成为了皇帝的眼睛。

朱厚照能扛过几十万流民,西厂的人替皇帝刺探消息,起到了关键性作用。不然一大波流民快要冲到京师,下面的官员还可能继续在装死。

“西厂去查流民的事情,明年三月能有那么多流民,今年冬天应该已经开始酝酿。”万岁点了一盏灯,熬夜用密语写下安排,“东厂去查兼并土地的贵族,姓朱的先放一放,头一波先打外戚。而锦衣卫……”

“锦衣卫去查内承运库和司钥库,那两个库是太监管的。锦衣卫跟太监不对盘,对打的时候应该十分起劲。”

萧靖一晚上没睡觉,五更的时候必须要出门上朝。

张嫣心疼他,逼他躺上床,闭上眼睛歇息了两刻钟。按照规矩,皇帝在结束朝会之后才会吃早饭。前头几代皇帝都是这样忍饥挨饿,万岁没道理要例外。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饿其体肤。

小张自认为自己担不起天下大任,所以她可以吃。她自己饿,问了太监要肉包子当早饭。至于肉包子落到谁的肚子里,谁知道呢。

她如此得宠,早上要两个肉包子,不过分吧。她说要两个,太监们可不敢只给她两个,人家给了她足足一屉包子。包子蒸得又大又圆,里头是猪肉小葱馅的。

萧靖闭着眼睛啃包子:“嫣儿中午不必等我吃饭了,我还有些事情要谈,不知道要忙到几时。”

“今晚等你吃,咱们吃酿螃蟹。我听说是螃蟹剃肉加上猪肉炸的,酿回去蟹盖里头。”张嫣给他擦嘴边的油,“要吃两颗薄荷糖吗?别让人知道你偷吃包子了……”

“行,给我两颗糖吧。”

他把糖丢到嘴里,大口地嚼着,清凉的味道让人瞬间精神起来。

……

万岁结束朝会之后,先后见了几个人。

太监张永、太监谷大用和锦衣卫指挥使牟斌。

张永和谷大用身为明朝太监“八虎”之二,两个人都长得十分威武,并非寻常人印象当中阴柔娘炮的太监形象。张永在朱厚照年幼的时候已经在东宫侍奉,他勤练武艺,弓马娴熟,萧靖记忆当中的原身甚至赞过一句“壮士张”。

要不是少了两撇胡子,外人可能会以为是哪儿来的壮士!

近似于武将那种级别的男人,一看就很能打的样子。

“张伴伴陪伴朕多少年了,朕已经记不清了。”萧靖看着下首的张永,语气似乎有些责备的意思,“从前多见刘伴伴,怎么张伴伴不露头呢?”

张永心里一喜,低头道:“奴愚钝,不善言辞,只会养马。”早年他是在东宫养马的太监,太子朱厚照要骑马,他在旁边牵着缰绳。他被太监刘瑾压着,刘瑾独霸太子,不给他出头的机会。

“张伴伴的功夫如何?”万岁又问。

“奴会骑马射箭,懂一些拳脚。”张永兴奋地说,“奴愿意为陛下赴汤蹈火,掉脑袋也不怕。”

萧靖走了出去:“不用你掉脑袋,朕倒是想要试一试你的武艺。”

皇帝让人给张永牵来一匹良马,将近四十岁的张永不用马鞍,他在马背上疾驰,坐得十分稳当。有小太监奉上弓箭,张永用了十石的大弓,箭矢对准墙头的麻雀,小麻雀“噗”地一声落在地上,竟然只是鸟爪擦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