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我等你,你要回来的

姚洲当晚回到别墅,果然如他离家时所说,已是深夜。

他在一楼的盥洗室洗手,没防着林恩出现。林恩刚一探头,他突然抬起手肘,把洗手台边的灯给关了。

盥洗室陷入一片漆黑,林恩愣了愣。

“......我看见了。”林恩低声说,又替姚洲把灯打开。

笼头仍在源源不断地淌水,被稀释冲淡的血水随之流入下水管道。

他杀人了。这是林恩的第一个念头。

林恩没觉得有多么怕,只是在忽然间意识到,消弭东西两区的界限并不会经过和平手段。今次是姚洲让别人受伤甚至丧命,下一次这些意外也可能发生在姚洲身上。

一想到这里,林恩心往下沉。

姚洲洗手洗了两遍,罗勒香味的洗手液余香渐渐掩过了血腥味。

姚洲在擦手时问林恩,“怎么还没睡?”

林恩说,“已经睡了一觉,又醒了。”

他不到十点就睡下,经过三四个小时醒来,听见楼下有车辆驶入的声响,于是下楼来看看。

盥洗室外面本来有女佣伺候,姚洲挥退了女佣,对林恩说,“白蓁的事我问过白越之,明早再告诉你,现在先去睡。”

Alpha的声线低沉,带有一种难以抗拒的磁场。林恩觉得耳尖微微发烫,他退了一点,没有站得那么近,问,“你也要睡了吗?”

这是偏私密的问题,问出口了林恩又觉得后悔。

而姚洲只是笑了笑,说,“暂时睡不着。”说着,凑近了去与林恩对视。

林恩未及再退让一步,突然看到Alpha眼周充血的底色,他又定在了原地。

那双眼瞳里散发出一种野兽般的攻击性,就算血污从姚洲手上洗掉了,却还留在他眼底,留在每一根神经末梢上。

姚洲没有掩饰,而林恩全都看到了。

姚洲见林恩凝滞,遂不再吓他,直起身,说,“我晚点再睡。”

林恩见他走向客厅里的酒柜,迟疑了下,也跟了进去。

姚洲选出一瓶高烈度的酒,回头见林恩坐在单人沙发里。林恩不等他问,自己先说,“我不能喝酒,但可以陪你坐一会。”

姚洲没有再催他去休息,端着加了冰块的酒杯,坐在林恩身旁的长沙发一侧。

深夜独处让林恩有少许的紧张,但姚洲只是坐着,喝酒,和他说话,没有任何逾矩的举动。

白越之的婚讯已经登上报纸新闻头条,结婚对象与他背景相似,同为上城区的望族。媒体留出大幅版面刊登照片:白越之牵着女性Omega的手,站在花团锦簇之间,俨然一对璧人。

姚洲能告诉林恩的情况有限,他把所知晓的都说了,然后安慰林恩,“我尽量试试让白蓁出来和你见一面,你可以劝劝他。”

让一个联盟主席来管这种家长里短的事,林恩心知不妥,也带着些愧疚,只能点头道谢。

后来姚洲拿起一份放在茶几上的文件,里面有关于联盟选址的进展,他开始和林恩谈论公事。

联盟历史上也曾有过为数不多的几位决策者,将总部选定在较为落后的地区,大多是为宣扬他们主张平权和促进发展的决心。一旦选址落实,无疑会对二零区带来巨大利益,林恩起先以听为主,后来也加入讨论,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小时,姚洲把文件阖上,催促他去睡。

林恩一看钟,快到凌晨两点了,他没想到时间过这么快,起身道晚安。

姚洲忽然伸手拉了他一把,林恩回头看他。Alpha眼底的血丝和戾色已经消失了。

“林恩,谢谢。”姚洲说,声音里有种不想让林恩觉察的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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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一连几天,林恩都遵循着这种模式与姚洲相处。

早餐时他见到姚洲,他们有半小时在餐桌边共度,然后姚洲出门去做与主席就任相关的工作,返回别墅则在深夜。

林恩没有再见到他清洗手上的血迹,但林恩知道他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

夜晚的地下城总是与罪恶有关的。姚洲没有独善其身的机会,他身边的人也同样没有。

不管林恩睡得深浅,他总会敏锐地听到车辆驶入别墅的声音,然后醒过来。

姚洲在客厅里喝酒,林恩下楼去陪他。林恩有时也少少喝一点,是姚洲的十分之一量,再多姚洲就不给他了,只同意他续杯喝牛奶。

他们聊的都是与工作相关的内容。林恩隐隐约约地觉得,姚洲或许真的在考虑放手了。他有意地要教他许多事,怎么管理一个地区,怎么对待本地盘踞的势力,怎么与联盟上层打交道以便争取更多的扶持基金。

林恩学得很认真,也领悟到从前没人给他点破的症结所在。有一天他甚至带了笔记本下楼,想把姚洲说的话记下来。

姚洲给他惹笑了,说,你有问题任何时候都可以打给我。笔记管什么用。

但是林恩低下头去写字,不再说话了。他还是想走的。走了再为自身利益去联系姚洲,这不好,他也不会那么做。

于是姚洲也不再说了。他承诺林恩的事,是会兑现的。

林恩留在西区的时间已经越来越短。

大约是从一周以后,姚洲回家也愈晚。有一晚林恩因为生物钟在凌晨醒了两次,却没有等到他。

林恩没有睡,独自到客厅里坐着,面对着酒柜里那些琳琅满目的酒。

那些瓶子在他离婚离家前,都该是满的,是没有开过的酒。这次他回来,发觉其中有大半都被喝掉了。

他不愿自作多情去想,但是姚洲似乎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常常深夜独酌。

后来林恩在沙发上睡着了,姚洲于凌晨四点到家,发觉他蜷在客厅的沙发里。

姚洲缓步走到他跟前,蹲下来看他的睡颜。凝神半晌,还是把他叫醒了。

林恩不想让对方误解,揉着脸站起来,说,“我没有等你,我只是半夜失眠,在别墅里转一转。”

说完,就往楼梯的方向走。

“林恩。”姚洲叫住他。

窗外的天光稀薄地洒在客厅地毯上,整间屋子的大部分基调是茫白的。而林恩对上的,是一双因漫长厮杀而充血的眼睛。

姚洲好像并不要求他的回应,不待林恩开口,姚洲突然自顾自地说。

“对一个从来不在乎要去哪里的人来说,我最近一想到回来以后就会见到你,突然有种对活着的渴望。”

林恩闻言微怔。直到姚洲走上前,抬手在他后脑轻轻兜了一下,说,“去睡。”说完姚洲先上楼了,步态透出少许疲乏。

林恩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望着那抹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处。

后来他双手捂脸,将头埋下去。

他克制得很好,忍了很久很久,掌心只被一滴眼泪微微浸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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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又过了几天,姚洲回家的时间提早了一些,林恩没再陪他在夜里喝过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