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莫迟调笑似地瞥了杜昙昼一眼:“这招我也会。”

毓州地处西北,干旱少雨,大部分湖泊只有夏天才会蓄水,冬天干涸得连湖底都会暴露在外,完全没有需要坐船的机会。

焉弥就更干了,国境之内,最深的湖水也才刚没过马腿而已。

在这两个地方度过了前半生的莫迟,从来没坐过船。

在此之前,他根本不理解晕船这个词的含义。

坐在船上还能晕?那骑马不是更颠簸,难道还有人会晕倒在马背上吗?

“我错了。”莫迟强忍着想干呕的冲动,死死按住胸口,整张脸都皱成一团:“……我从前就不该嘲笑别人,现在只怕是遭报应了——”

杜昙昼憋住笑,又好笑又心疼地问:“那你也不识水性了?”

莫迟缓缓摇头,除了坐船,他这辈子也没游过泳。

杜昙昼看他忍着反胃,一脸很难受的表情,突然计上心来。

他和莫迟坐在小船最末,他抬头看了看前方,见无人注意,便挪到莫迟身旁,紧贴着他,用手搭在他肩膀,像是把他整个人揽进怀里一样。

莫迟一惊,侧过脸看他。

他却不让莫迟看,用手扳过他的脸,让他目视前方,然后把嘴凑到他耳边,故意用气声道:“不知莫郎将对昨夜见到的可还算满意?”

莫迟一抖,脑中瞬间浮现起昨天见到的美人出浴图。

杜昙昼轻声呢喃道:“要是满意的话,今晚不如来我房中,我可以近距离让莫郎将感受一下。”

他的语气低哑又暧昧,说话时的热气时不时呼到莫迟耳际。

莫迟的耳垂瞬间就红了,他整个人都惊住了,坐在船尾,半天一动不动。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莫迟僵硬地一寸寸回头看去。

杜昙昼带着得逞的笑意,扬眉对他笑道:“刚才,是不是忘了晕船的事了?”

莫迟:“……”

船头,冉遥突然指着远处大声道:“本官好像看见官船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有莫迟还盯着杜昙昼的侧脸没有动。

前方的一座小岛旁,缭绕的雾气中,露出影影绰绰的木船形状。

被水匪抢走的官船,终于找到了。

船工奋力划桨,不一会儿就带着众人停靠到岛上。

前面的人陆陆续续起身准备下船,就在这时,莫迟终于动了。

他蓦地伸出手,抓住杜昙昼的领口,将他拽至身前。

在杜昙昼惊愕的目光中,莫迟凑上去,停留在他面前不到两寸的地方,盯着他的眼睛,哑声道:“杜侍郎,我觉得要说身材的话,还是我练得更好一些,要是你想看……”

莫迟由下而上望着他,显得那双眼睛更圆,眼尾更是上挑得明显,给一张脸带来了几丝媚态。

因为晕船,他的额角渗出点点冷汗,循着鬓角慢慢没入发中,整张面孔都带着淋淋的水色。

他说话时的吐息不时掠过杜昙昼唇缝,带来丝丝难以言喻的酥麻之意。

他眼瞳漆黑如点墨,灼灼发亮,仿佛深藏着千万缕欲念。

杜昙昼甚至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其实莫迟什么都不必说,他只要用这样的眼神看向杜昙昼,就足够让他沉迷了。

见到杜昙昼失神的表情,莫迟从胸膛深处闷闷地笑了一声,在杜昙昼胸口一推,往后退去。

他调笑似地瞥了杜昙昼一眼:“这招我也会。”

说完,转身跳上了岸。

杜昙昼一个人坐在船上,怔忪良久后,他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嘴唇。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莫迟的气息带来的热度。

“杜大人!快跟上啊!”岸上有人催促他。

杜昙昼垂下略带黯淡的眼眸,起身跟了上去。

官船上,还保持着被劫掠过的模样。

甲板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体,都是都水匪截杀的护船官兵。

杜昙昼查验过尸体后,很快发现不对。

倒在船头的官兵,连腰间的刀都没有拔出,就被人杀了。

而且他们身上的伤往往只有一处,只这一处伤便要了他们的性命。

这说明这群官兵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没有做出任何反抗,就被杀掉了。

而越往后走,越靠近后舱,牺牲的官兵身上的伤就越多。

他们的刀也都出了鞘,或是染了血掉在手边,或是砍在了船板上,总之都能找到与水匪激战过的痕迹。

杜昙昼对冉遥分析道:“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当时湖面上起了大雾,雾还要足够浓,浓到船头的官兵们根本看不见有水匪登船,所以才能毫无抵抗地被杀掉。”

“第二种可能呢?”冉遥问。

杜昙昼面色严峻:“第二种,就是官兵早就预料到会有水匪登船,而且他们笃定这群水匪不会伤害他们,所以在见到匪贼后,连刀都没有拔出来。”

冉遥后退半步,倒吸了一口凉气:“杜大人怀疑,船上有人勾结水匪?”

“这只是我的猜测,冉大人可以再仔细想想。”

冉遥郑重地点点头。

去船舱进行搜查的侍卫出来了,对冉遥抱拳道:“回禀大人,官盐全数被劫走,一袋不剩。”

船下,站在四周水域里探查的船工也向他喊道:“大人!这艘船是触及了水下的暗礁,才搁浅在此处的!若不把礁石凿掉,恐怕划不出去!”

坏消息接踵而至,冉遥愁眉耷拉眼,人都感觉老了十岁。

“杜侍郎,同我移步到船舱内吧,看看那里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杜昙昼随冉遥进了船舱。

莫迟避开满地的尸身,走向后甲板。

这里就是那四个侥幸逃脱的官兵,见到芦苇荡里的神秘人的地方。

莫迟站在甲板上,向后侧方看去,这里的护板比船头要高得多,也许是为了防止水匪从后方偷袭。

莫迟站在护板边上,往船下看去。

若是有人藏身在官船后的芦苇荡里,以护板的高度,那人如果漂浮在水中的话,其实根本看不见船上发生的事。

若想要见到船上的水匪们正在杀人,必须是位于船头两侧,才能看清船上的状况。

若那人真的是时方砚,他在船头侧方见到了水匪杀戮官兵,为何不直接在船头预警,而要大费周章游到船尾呢?

莫迟思考片刻,想着,也许是他害怕自己被水匪发现的缘故吧。

这个猜测不足以完全说服莫迟,但也给他提供了一种能自圆其说的假设。

正当莫迟准备跟进船舱时,角落里的一块布料引起了他的注意。

莫迟走过去,低头只瞧了一眼,马上认出那块布是乔沅衣服上的。

——他跟着杜昙昼初次拜访乔国舅时,乔沅就穿着这身衣服。

那时乔从露说她穿的是她给的旧衣服,袖口的图案都洗褪色了。

莫迟听到这句话,特意往乔沅手腕处看了一眼,由此记住了她那天的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