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他枯如干草的头发上,居然也有一股兰香。

杜昙昼说:“是,他们的首领就是禁卫中的一个队指挥。”

莫迟从他怀里起来,盘腿坐在地上。

院中,禁军统领带着禁卫们四处搜查,确保没有遗落的地方,老丈和曾遂不见踪影。

莫迟问:“他们二人呢?”

“曾遂伤得不轻,还需郎中医治,我让杜琢带着他和那老丈回府了。”

莫迟点了点头,按了按太阳穴,脑子还有些昏沉,像是在水里泡了一天,刚捞出来似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还带了人过来?”

杜昙昼重重叹了口气,说:“整件事背后主谋的身份我已知晓,你要和我一同去见那个人么?”

明明抓到了犯人,杜昙昼的口吻却没有半点轻松之意。

莫迟顿了顿,带着些不敢确定,轻声问:“果然是……吗?”

几个时辰前。

杜昙昼与莫迟分别后,回到临台重申吕渊。

“吕大人,一天过去了,你可想好如何回答本官了?”

吕渊身穿囚服跪于堂下,“大人,罪臣犯下大错,甘愿受罚,没有其他可回答的了。”

“本官问你,武库看守唐达和包二都是你的替罪羊,对吗?唐达被你指示的焉弥人枭首,那包二呢?”

吕渊停顿片刻,道:“自然也让罪臣动手灭口了。”

“包二也被你杀了?怎么杀的?”杜昙昼再次向他确认。

吕渊眼神闪烁:“正是,罪臣派手下去做的,不知他如何杀人,只知包二已被灭口。”

杜昙昼:“带包二。”

吕渊一惊,猛地回身望去。

眼见活生生的包二被卫士押了上来,吕渊浑身一震,瞠目结舌。

包二跪在他身旁,杜昙昼问:“可是吕大人让你将木板车运出城的?”

“……回大人的话,正是。”吕渊惊疑不定,眼珠乱转。

杜昙昼又问他:“银票也是你让朱荣假装赵慎去取出的,是吗?”

“这、这……是!”吕渊豁出去般道:“是罪臣让他模仿赵慎的笔迹——”

杜昙昼打断他:“带朱荣。”

朱荣也被押着跪到他另一侧。

杜昙昼问:“朱荣,把你之前向本官交代的,当着吕大人的面再说一遍。”

“是……”朱荣叩首在地,道:“那日吕大人让草民假扮成赵慎公子,等草民穿上吕大人的准备的衣服后,却有人在一旁说草民神态低迷,不似将军之子,担心草民被人识破。”

“何人?”

朱荣道:“草民不知,只知是个女子,那女子说赵慎新婚不久,去哪里都带着夫人,不如让她打扮成赵夫人,陪草民同去,方能万无一失。”

“后来呢?”

朱荣:“后来那女子就和草民一起去了昌安济商号,顺利骗过掌柜,拿到了银票。”

杜昙昼对掌固道:“上图。”

掌固从旁取出一副装裱精亮的卷轴,让两个杂役捧着,缓缓打开卷轴。

卷上画了一名女子,那女子身着盛装,面容娇憨,仪态却端方尊贵,年纪虽轻,眉宇间的神态却沉着冷静。

杜昙昼问:“那女子可是此人?”

朱荣小心翼翼抬起头,认真看了几眼,答道:“正是。”

杜昙昼抬了抬手,杂役把画像转向吕渊。

吕大人面色惨白,嘴唇颤抖,手指痉挛般攥在一起。

杜昙昼说:“吕大人,你可认得画像上的人?”

吕渊闭了闭眼,全身血色尽退,连指甲盖都是青白一片。

“回大人的话,下官……认得。”

“说出她的名讳。”

吕渊叹息般长叹一声,而后深深跪伏在地,哑声道:“此女子是罪王褚思安之女,当今陛下的堂妹,太后亲封的怀宁郡主殿下,也是……也是指使罪臣犯下一切罪行的,幕后主谋。”

此言一出,堂下众人皆大惊失色。

包二讶异地抬头看向他,朱荣吓得瘫倒在一旁,就连众杂役也是难掩诧异惊色。

唯有杜昙昼似是早有预料,“将其余人等尽数带下,本官要单独审吕渊。”

很快,厅中只剩下杜昙昼、吕渊,和负责记录供词的掌固三人。

杜昙昼眸色沉凝,眉心微拧,“吕大人,从此刻开始,希望你说的话里,不要再有诳语。”

吕渊跪伏在地:“罪臣明白。”

“抬起头来,将你所知一一道来。”

吕渊直起腰,从头说来。

三个月前的某一日,吕渊从兵部官署结束公务,在回家路上,被怀宁的马车拦下。

怀宁请他到郡主府一叙,说事情有关赵青池。

“臣与郡主本是天壤之别,何况郡主殿下尚未婚配,请我这未婚男子入府,本也不合礼数,臣一开口就拒绝了。谁知殿下提及赵青池,又说知道我与他不睦的过往,问臣愿不愿意打压一次赵青池,全当是出口恶气。”

吕渊承认,他确实有点小心眼,因赵青池而被贬官一事,始终让他愤愤不平。

一时愤怒之下,他便答应了怀宁的请求,随她回到了郡主府。

府里,怀宁向吕渊讲述了自己的计划,对待赵青池这样的边关大将,寻常罪名无法撼动他分毫,必须是皇帝也无法宽恕的大罪,才能动摇他的根本。

而对待大臣,最重的罪名,就是谋反。

“郡主殿下告诉臣,谋反需要备齐人、马、武器和钱财四种,赵青池远在毓州,不便下手,可以从他儿子赵慎身上入手。”

“经过罪臣的多番打探,发现赵慎与中心醉酒肆的掌柜关系匪浅,而又通过罪臣不懈地调查,当发现中心醉的伙计是一伙焉弥人时,计划便在罪臣和殿下的商讨间,确定了下来。”

杜昙昼开口道:“堂堂一国郡主,为何要谋害护国大将?这个问题,你没有问过自己吗?”

吕渊如实道:“罪臣当时报复赵青池心切,纵然心里有所疑问,却也没有、不愿甚至不敢问,因为罪臣心里隐隐有预感,殿下要做的是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你倒是诚实。”

吕渊:“就算罪臣不说,大人想必也查得出来,罪臣又何必隐瞒。”

杜昙昼面沉似水:“继续。”

接下来吕渊做的事,和杜昙昼猜想的几乎如出一辙。

他先是骗唐达和包二运出空车,然后再找信得过的手下暗中偷出部分兵器,藏在坛山脚下的平房内。

他知道中心醉的老板在此处有片葡萄园,倘若武器能在这里被发现,查案的人不管是谁,都能自然而然地,联想到那群焉弥人身上。

此后,再让朱荣潜入赵府,偷得赵慎印章,暗地骗出马匹,同样藏于平房内。

马和武器都在此,如此一来,赵慎就是说破天去,也无法洗脱与焉弥人勾结的罪名。

接着便是银票,怀宁和朱荣一起,成功取出赵慎的三千两银子,交予吕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