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云破月出,那是张白皙秀丽的面容

翌日,皇宫川泽殿。

皇帝听完杜昙昼的话,坐在龙椅上,久久没有言语。

冷容气得胡子都歪了:“这个胆大包天的赵青池!陛下对他如此信任,将柘山关数万大军交予他,任他差遣,他却大逆不道,做出这般背信弃义之举!实属天怨人怒!陛下定要严惩不贷!”

皇帝今年不过二十多岁,赵青池却是年过四十的老将了,皇帝年少时,便时常听先皇提起赵将军的赫赫功勋,此时猛然听得杜昙昼禀报之事,还有些神思恍惚,连责怪兵部隐瞒武器失窃一事都忘了。

“会不会有什么误会?”皇帝眉心微蹙:“就算那些丢失的兵器真的是被赵慎偷走的,只凭那点武器,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呢?”

冷容却不同意。

“陛下!古往今来谋反,必要三件事:兵器、马匹、军士,赵慎拿到了兵部的武器,偷偷藏起了自家的二十多匹良马,还勾结那中心醉酒肆的一群伙计!可谓三者俱全!虽然人数不多,但这些人埋伏在宫城之外,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趁陛下某次外出,对您做出不利之举?!”

皇帝沉吟不语。

冷容看了眼杜昙昼,道:“何况那群中心醉的伙计身手那般狠辣,连杜侍郎都被其所伤,要是昨日遇到他们的是出宫巡查的陛下,只怕是——”

他咽下了后半句话。

杜昙昼向皇帝禀奏时,基本讲述了一切,唯独中心醉的伙计是焉弥人一事,他按下不表。

赵慎的所有行为,如果和焉弥无关,在皇帝面前尚有转圜的余地。

一旦被陛下得知,此事有焉弥人牵扯其中,只怕事态就要严重了。

皇帝的心情也很复杂。

赵青池镇守在柘山关外,明年开春后,牧草会渐渐长成,而春夏相交之际,焉弥的马就会养得膘肥体壮,届时兵强马壮,随时能骚扰南下。

往年两国间大型的战争,都发生在春夏两季,要是现在把赵青池召回京中问话,只怕边关军心动乱。

可要是大张旗鼓地调查赵青池的家人,又怕他在关外得到消息,到那时,就算他不想反,恐怕也要被逼反了。

皇帝进退维谷。

良久后,他叹了口气,对杜昙昼下令道:“将赵府监视起来,把赵慎秘密带入临台受审。记住,不要声张,派人通知赵慎的家人,就说这几日公务繁忙,要留他在官署办公。”

“是。”

杜昙昼领命离去。

走到殿外,还听得殿中冷容在说:“……陛下怎可这般心软?对付此等乱臣贼子,当用雷霆手段……”

杜昙昼不再停留,大步走出宫外。

杜琢伤势好了大半,重新肩负起护卫之责,尽忠职守地候在马车旁。

“会临台,带人去拿赵慎。”杜昙昼神色凝重,大步流星上了马车。

赵慎是赵青池独子,与父亲不同,他生得文弱,三岁时第一次在府里看人练剑,当晚就吓得发烧了。

他的祖父心疼孙儿,不愿看他当兵吃苦,便让赵青池将他留在京城,以后当个文官也能报效家国。

赵青池见这小子确实不是练武的料子,就打消了上阵父子兵的想法,将他留在了缙京,孤身往毓州赴任。

赵慎从小受的都是满口之乎者也的文人教育,及冠后,蒙父亲荫,得了个七品的太常博士做。

赵慎每日里勤勤恳恳,点卯从不迟到,长官交代的公务准保按时按量完成,为人又谦虚低调,在同侪中人缘不错。

赵慎半年前刚娶了妻,如今夫人已有四个月的身孕,过不了多久,赵青池就要有孙子了。

傍晚时分,赵慎刚完成当日的公务,从太常寺走出来,太常寺离赵府不远,赵慎每日都步行来往公署,这一日也不例外。

他刚经过巷口,四周便突然拥上来一群翊卫,不等他开口询问,翊卫一拥而上,往他头上蒙了个黑布袋,用麻绳将他一捆。

赵慎没发出任何声音,就这样被人轻松绑进了临台。

临台正堂,翊卫压着他跪下,赵慎惊慌失措地挣扎:“你们是什么人?放开我!你们要对我做什么?!”

案桌后的杜昙昼一抬手,翊卫就松了他的绑,将黑麻袋摘去。

赵慎眼睛一眯,缓了老半天,才认出眼前的杜昙昼:“杜侍郎?!怎么是你?那这里就是……临台?”

临台掌刑狱,所有七品以上官员的刑罚,都交由此处处置。

一见到自己身处临台,赵慎就感觉大事不妙,望着杜昙昼,紧张地问:“杜侍郎,你这是——我、我犯了什么事吗?”

杜昙昼面容平静,淡淡道:“只是桩小事,赵公子不必忧心,本官听说白财神坊内,有间名叫中心醉的酒肆,赵公子可曾去过?”

“去过啊!”赵慎答得相当痛快:“我和那里的掌柜关系很好,他家的葡萄酒是别处都没有的味道,我经常去喝,还买了几桶放在府里,时不时取来饮用。”

杜昙昼面色一沉。

赵慎立马发现了,急问:“中心醉的掌柜出事了?”

杜昙昼避而不答,又说:“听闻赵公子喜爱养马?”

“正是!”赵慎可以算是有问必答,从无迟疑:“我在城外的西常马场养了几十匹马,其中一匹通体雪白,被我起名曰照夜骓,是我最喜爱的一匹良马。”

说完,他觑着杜昙昼的脸色:“可是那马出了问题?”

杜昙昼没有回答,反问他:“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中心醉的掌柜是焉弥人么?”

“什么?!”赵慎大吃一惊,呆坐在地上。

赵府。

有小厮从外一路跑进府门,径直去拜见赵慎的夫人。

赵夫人认出他是陪赵慎同去官署的下人,见他急匆匆赶来,忙问何事?

小厮道:“夫人,今日天寒地冻,少爷要留宿官署,说缺冬衣,想让夫人给他送几件厚衣服过去。”

赵夫人与赵慎成亲不过半年,正是情浓似蜜的阶段,听说夫君缺衣,便从衣箱里找出几件,也不假手他人,自己抱着往外走。

“我和你同去。”

丫鬟赶忙上来拦:“夫人,你身子重,可不敢乱跑,万一出了什么事,奴婢可担待不起!”

“呸呸呸!”赵夫人性情爽利,不愿被人束缚:“我就不爱听这些话,再说出去走一圈能有什么事?我全程都坐在马车里,连外人的面都不会见到,怎可能有闪失?”

嘴上说着话,人已经走出去老远了。

丫鬟急得跳脚,又寻不见理由阻拦,只好急急追了上去,口中还道:“夫人真是体力好,明明怀着身孕,走路比我都快。”

马车没走一会儿,太常寺的大门就出现在眼前,赵夫人将冬衣递给小厮,让他赶紧送进去,别让赵慎冻着。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