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 背叛(第2/2页)

对师弟来说,那好像根本不算什么,就只是一根百发百中的长枪。

“昆古尼尔是规则级的武器,能对抗规则的只有规则。”玛尔斯目光奇异地看向楚子航,“你的身上,似乎有和昆古尼尔类似的气息,是我的错觉吗?楚先生。”

他的目光隐隐落在了楚子航始终提着的长剑上。

楚子航握刀手一紧,没想到对方如此敏锐。

玛尔斯微笑道:“放松,别激动,我们暂时是盟友。而且我已经快死了,夺了你的武器也无用,更何况你还是陛下的友人。”

楚子航沉默片刻,低声道:“你们称他为陛下?”

“陛下就是陛下,他没有其他的称谓。”玛尔斯淡淡道,“无论他变成了什么模样,他都是龙族的王。”

楚子航摇头道:“也许,他并不喜欢你们称他为陛下。”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玛尔斯一怔。

“也许吧。”

“你找我就是为了试探我的底盘?”

“不,只是闲聊前的预热。”

玛尔斯慢慢转过身,背靠着船舷,双手张开搭在两侧,后仰着头望向海上的天空。

他看了很久,眯着眼望着云海后灼灼的太阳,直到忍受不住耀眼而侧开目光。

闭上眼,眼前有些发黑,因为他直视了太久阳光。

“楚先生,你有尝试过吗,就这么睁眼直视着天上太阳,直到撑不住才挪开视线,你有测验过自己能坚持几秒吗?”

楚子航默然片刻。

“我听说过你们称他为高天之君,视他为龙族的太阳,你是在代指他的耀眼让你们无法长久直视他吗?”

玛尔斯失笑:“不要过于解读,只是一个小实验。不过你这种说法,某种意义上也没错。”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慢慢说道:

“长老会没有直接参与那场背叛,但我们也没有阻止,这和背叛没什么区别,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楚子航直截了当地问道。

沉默的反而是提问的玛尔斯,他慢慢阖上眼睛,似乎陷入了回忆,又似乎对自己原本的答案出现了质疑。

“因为,不理解吧。”他闭着眼轻声道,“我们从未了解过陛下到底在想什么,也许那一战的结果其实正是陛下所要的,也许现在的一切,才是他真正想得到的。”

楚子航道:“为什么不直接问他?”

“直接问?”玛尔斯淡淡笑道,“是啊,为什么我们不直接问呢?这么简单的办法,在过去的那些岁月中,却没有一人想到。”

楚子航沉默了,他听出了玛尔斯言语中潜藏的讥讽,可这却不是针对他,而是一种自嘲。

他们怎么会想不到呢?

他们只是不敢。

没有人敢闯进那座威严的神殿,问陛下您到底要什么?

“我降生于世的时间比较早,虽然比不上艾德乔等第一批降生的初代种,但也是紧随其后的第二批。”

“我第一次见到陛下的时候,还没有什么神殿,陛下也没有孤坐在神座上,他坐在篝火旁,教我运用血脉中记录的力量,那是火系的言灵,是火元素的极尽掌控。”

“他让我把面前的木堆点燃,那时候我刚降生,懵懵懂懂,憋了好半天才吐出一朵小火苗,陛下被我逗笑了。他仰着头哈哈大笑,头顶是点缀着群星的夜空,我则是呆呆地看着他,却没有丝毫的惶恐不安,因为我知道他没有生气,我能感受到他由衷的喜悦。”

“他不厌其烦地指导我掌握火元素,等我终于点燃了那堆木柴,陛下微笑着拍了拍我的脑袋,说要好好努力啊。”

玛尔斯说的很慢,就像是在竭尽全力从脑海深处,翻出那些泛黄的碎片。

“那时候的世界很空旷,遍地都是荒野,没有神圣威严的青铜柱,也没有象征权力的宫殿,陛下带领我们以足迹丈量天地,从世界的一端走到另一端。”

“我依然记得,那时的陛下……很真实。”

“真实得触手可及,而不是悬于天上虚幻的日轮。”

玛尔斯喃喃道:“他没有坐在神座上,他站在我们的身边,与我们谈笑风生,他不会对我们掩藏情绪,我们能清晰感受到他的喜怒哀乐,可这一切都在后来变了。”

“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当降生于世的龙族越来越多,我们簇拥着他登上了世界的王座,而那本就是属于他的位置,这整座世界都是他的。”

“我们为他打造了这世间最辉煌的神殿,还有那最庄严的神座,将他送上了龙族的神座。”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才想明白。”

“原来在那一天,我们亲手杀死了那个耐心温柔的陛下,打造了一尊属于龙族的神。”

“失去陛下后,我会想究竟是我们需要陛下,还是陛下需要我们的拥护?”

“我没能想出一个答案,又也许其实我早就想到了,但我不敢去想,楚先生,你能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吗?”

玛尔斯慢慢看向楚子航,一字一顿道:“你说,究竟是我们需要陛下,还是陛下需要我们?”

楚子航回以同样郑重地答复。

“我不知道,但我想,至少他不需要你们的拥护。我眼中的路明非,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拥护,他只是需要那些愿意站在他身边的人。他不在乎世界怎么样,他只在乎这座有他朋友的世界会怎么样。”

“也许当你们将他推上神座的那天起,你们就已经……背叛了他。”

那一刻的玛尔斯侧身望向了一望无际的海面。

楚子航看不清他的神色,他也没有感应龙族思维辐射的能力,所以他不知道玛尔斯在想什么。

只是在隔了很久后。

在沉默地吹了漫长的海风后,玛尔斯微微仰头,又眯眼看向了那轮令人难以直视的日轮。

他喟叹着,原来是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