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攻心之计

九叔年纪大了,熬不得通宵,家怡打电话发BB call召回嘉明和Gary的同时,也送九叔收工离开警署。

待嘉明二人带着寒气跑回来时,一群人凑在一起喝热水,总算没再漏了谁。

Tannen跟着B组沉浸式当了十几个小时探员,累的浑身酸乏,想回家睡觉,但又不甘心脱离这个队伍。

于是戳了下眼镜框,深吸口气硬撑。

他还要熬到家怡去审黄祥杰呢,那样的积累经验的机会,可不能错过。

Tannen戳过眼镜框,坐在他身边的三福忽然也撑起手,戳了戳自己鼻梁上根本不存在的眼镜框。

接着,坐在三福身边的嘉明也跟着做起“戳眼镜框动作”的无实物表演。

Gary紧跟着有样学样。

这个手指戳空气的小动作就像某种疾病,发生了人传人现象。

连看起来不合群的徐少威,也在大家都做了这个动作后,不由自主地模仿。

Tannen探究的目光梭巡过所有探员的面孔,忽然意识到,虽然大家表情都一本正经,但实际上根本就是在犯贱。

心底泛起小泡沫,几息后,终于噗嗤一声忍俊不禁。

于是,这个笑声也在探员之间传播,噗嗤噗嗤此起彼伏,最终化成不同频率的“哈哈哈”。

“这个时间实在找不到什么好咖啡,大家就喝冲泡的吧。”刘嘉明从兜里掏出几袋咖啡冲剂,丢在桌上。

大家起身准备冲咖啡再蓄几个小时精力,家怡却摆摆手转向办公室门口,“怕身体扛不住强心剂了,我去洗把冷水脸。”

大家犹豫几息,又全丢下咖啡冲剂,跟着去洗手间洗脸。

人在缺料状态下,真像羊群。头羊往左我往左,头羊跳崖我跳崖。

还好家怡没有跳崖,算个不错的头羊。

……

警校在对女警招募时,常称‘无需值夜班’,也可‘不学枪’‘不碰枪’‘不配枪’。

但在实际工作时,遇到搜捕非法赌档和扫黄任务时,因为有大量由女警负责、且男警不能取代的工作需要,仍需同队同工,做到天光。

家怡在卫生间洗脸时,恰巧遇到参与油麻地扫黄任务的师姐也来洗脸。

两人碰了个对脸,对方看一眼她胸前挂着的名牌,立即抹一把脸,站直身体后敬礼道一声:“Madam.”

家怡点头示意,步出卫生间时,忽然回头朝着那位师姐背影看了一眼。

小骨棒、圆身子,虽然看起来有些娇小,实际上并不瘦,肢体不用力时,肌肉隐藏起来,便显得有些肉嘟嘟,仿佛还带着婴儿肥未褪去一样。

自然黑色披肩发被扎成马尾,露出被太阳晒成小麦色的后颈皮肤,耳朵微微外张,不到招风耳的程度,但很有存在感……

脑海中浮现出韦念盈卧室中那些照片中,某一张里那个青春洋溢的背影。

比师姐圆润一些,身高、发型和肤色等却几乎完全一致。

又忆起今晚韦念盈被两名女军装警架起来扶出地窖时的背影,比照片中瘦,却恰巧与师姐的背影重叠。

易家怡站了一会儿,忽然又叫住了那位师姐。

带着师姐回到B组办公室后,家怡拍了下巴掌。

所有探员目光投过来,瞧见家怡身后的陌生女警后,都露出疑惑神色。

家怡扫过每一位探员的面孔,随即道:“三福哥,照旧你来主审黄祥杰。嘉明哥做笔录。徐少威站在门内,学习三福哥的审讯技巧、观察受审者在回答三福哥不同问题时的不同反应,也注意观察嘉明哥的记录节奏。”

“Yes,madam.”三人齐声应罢,哗啦啦推桌而起。

家怡又朝Tannen道:

“T督察,只要不出现在黄祥杰视线范围内,请你自行选择是在窗口观察,还是在小黑屋通过闭路电视观察凶手吧。”

“OK.”Tannen也拿着自己的小笔记本站起身。

“Sir,天亮就提交对黄祥杰的控告吧。现有文件和报告,方才徐少威和Gary已经整理好交给你了,申请邮件现在就可以准备起来了。”家怡又转向Wagner。

“口供和凶案重现……”Wagner挑眉,直接已证据做提告吗?

“1个小时后一定送到你办公室。”家怡自信道。

“……好。”Wagner点点头,转身便折回自己办公室去做接下来的流程推进准备。

办公室里还没拿到任务的,就只剩Gary了。

他站起身,眉心耸起,满眼期盼:我呢?我呢?十一姐,也让我做些事啊。

“Gary哥,我有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家怡终于对上Gary,表情郑重。

这项任务,只有比嘉明稳重、内敛,比三福气质更柔和,比徐少威更成熟的Gary才能胜任。

Gary双眉一挑,瞬间来了精神。

他两步走到家怡跟前,便被她带到同样在加班的A组办公室。借到气质相似的Tony后,家怡带队转向审讯室,一边走,一边向Gary、Tony和师姐交代一会儿要如何如何、哪般哪般……

一队7个人气势汹汹穿堂过廊,跟行走江湖的仗剑大侠,只缺7件迎风会猎猎作响的斗篷而已。

游兆华召集自己组员,带着大家跟上B组队伍,准备去旁观和学习易家怡带队审讯的技巧。

转过走廊终于看到B组探员们的背影时,他忍不住赞叹:

“不让他们去混社团、当强盗,真是浪费了啊。”

……

……

一个深知自己并不合群,却努力伪装成合群样子的人。

一个在黑暗中踽踽独行几十年,每时每刻都在想要遮掩真实自己、压抑真实自己的人,永远偷偷在角落用质疑和紧张的眼睛看每一个过客,内心永远有大恐怖。

孤独和恐惧滋养了恶,并逐渐吞噬它们的宿主。

在已经过去的十二个小时中,CID到底做了什么?

查到什么?

还有其他那些部门,有法医部,还有那个会四处寻找证据的部门叫什么来着……他们又找到多少证据……

为什么提审了他,又忽然将他丢在这里?

电视和媒体从未提及警方有这样的审讯技巧。

他已经很谨慎了,可现在他实在看不懂。

对于忙碌的人来说,时间过得很快。

对于跟恐惧、焦虑、孤独一起困在铁盒子中,与外界彻底切断联系,只能胡思乱想的人来说,每一秒都像在热锅上行走。

那个单向窗口外面有专业的警探正在监视自己吗?

那个对着自己的摄像机是开着的吗?

黄祥杰干咽口水,僵硬地坐在椅子上,不敢给多一个表情,更不敢放肆自己的肢体动作,生怕这些他并不那么了解的警探,拥有什么他不懂的技能。

所有人都说他是个憨厚老实的后生,他能骗过所有人,难道就骗不到警察?

这些电视上演绎的聪明又威武的条子,实际上都是一群四肢发达的警棍而已,不能被他们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