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是喜欢的”◎

感觉到贺屿之状态不对劲, 怕他做出过激的傻事,闻知也不敢狠心一走了之。

她重新折返回来,拉着他下山。

牵过他手的那一刻, 手指肌肤上传来的温热触感稍微有些陌生。

她已经不记得两个人上次牵手是什么时候了, 或许是在很多年以前。

男人此刻变得极温顺,只是任由她牵着。

贺屿之的手很大, 手指修长,皮肤摸上去有种湿润的冷感, 虎口和食指处有微微的薄茧。

闻知一路牵着他下山。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心也随着两只手的触碰而紧张悬起,可从山上到山下的那一段时间的距离,又好像习惯了牵着他手的感觉。

有种踏实、安稳的感觉。

贺屿之始终没有说话。但她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悲伤和绝望。

他怎么可能忘记该怎么回去?这个地方最初还是他带她过来的。何况两个人上山时已经走过一次。

但闻知理解他。

自己刚刚说了分开的话,可能那对于贺屿之来说是无法接受的事。

她牵着他的手,有几个紧握的瞬间也曾觉得不想放开。

但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治愈他。

直到下了山,闻知牵着那人走到刚刚下车时的位置。

“你现在还能开车回去吗?”她回头问他。

闻知别扭, 敏感,但又不是铁石心肠。没有办法放任一个抑郁的人不管。

但贺屿之没有回答。

她抬头望向他时,只看到他半垂下的眼睛, 以及没有情绪的脸庞。

闻知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带着他上了自己过来时司机开的车。

司机一直守在山下, 看到两个人回来也能察觉到气氛不对。很快下来拉开车门,直到闻知跟贺屿之进去后才关上, 从前面重新绕到驾驶位。

“还是直接回家吧, 麻烦了。”

闻知对司机说。

此时她坐在左边, 贺屿之坐再右边。两个人的手仍是牵在一起的状态。

前两天刚下过雪, 这几日的气温也一直是低的。两个人刚刚一直站在外面, 身上自然带了些寒气。

她刚牵过他的手时, 只觉得他的手冰冰的,很凉。

但不知道是不是两个人在一起牵久了的缘故,再加上进了车,司机早已经很贴心的将车内温度稍微调得高了些,贺屿之的手已经不似刚刚那样冷。

车子缓缓启动。

密闭的空间内,闻知的安全感也大了些。不过不是自己的安全感,而是因为贺屿之在她旁边,她就不用担心他会做出过激的事情来。

原本牵他的手就是要带他下来,但现在好像没有必要了。

其实也有些尴尬。

两个人才刚刚说过离婚的事,现在却牵手坐在一起。

待车行驶到主干路线时,闻知微微松了松手指,一点点从对方的手心里抽离出来。只是她还没有完全抽出来时,却被那人忽然抓了一下。

他始终没有用力,直到她快脱离开他时才很紧地抓了她手腕一下,让她无法再收回。

闻知随即看向他,眼睛睁得大了大。

贺屿之不让她收回手,但却没有看向他。那个男人好像始终处于痛苦跟游离的状态,但抓她的时候用的力气却很大。

闻知不动了。

他想要握着那就握着吧——

她已经不能为他再做些什么。如果能多安慰他一点就安慰他一点。

闻知放弃了收回手,那人过了一会儿就也卸了力气。

带着薄茧的指尖慢慢拂过女人纤细白净的手腕,而后将其翻转过来,放在真皮座椅上,使他的手掌在上握住她。

闻知始终任由他喜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个男人即使是这样的时刻,骨子里都还想占据着一点点主动权。但这已经是他仅存的脾气。

“你不回公司可以吗?”

“那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的吧?”

车都往家的方向开了一半了,闻知才想起来这一点,忍不住转过头问他。

但贺屿之只是摇了摇头,闻知就也不再多问。

他都这个样子了,就算回去了应该也没办法再专心工作。

闻知垂下眼帘,不知道自己做的决定到底是不是对的,但目前看起来又好像有些残忍。

她本来以为他已经无所谓了的,以为他已经不再喜欢她,甚至厌恶她。

毕竟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对她都是冷淡的,哪怕她叫他回家他都不回。

她以为他想要跟她离婚。但没想到自己说完后贺屿之的表现却又是这样的……

仿佛她才是抛弃他的那个人。

车终于开回了别墅。

闻知都不记得两人有多久没有一起在北城这间大到空旷的庄园内同住了。他们一起进了家门——

如果这里还能称之为是“家”的话。

“你今晚想在哪个房间休息?”在客厅时,闻知尽量语气温和的对贺屿之说。

但对方却始终一言不发。

就在她问完后,贺屿之只是忽然松开了她的手,上楼向书房的方向走去。

闻知站在一楼大厅,直到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最终叹了口气,也上楼回了两个人的卧室。

路过贺屿之书房时,那个房间已经关上了门。

但闻知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知道他在里面。

之前他非要把他办公的书房放在俩人卧室的隔壁,说是工作完可以快些回来睡觉。还专门请人过来重新做的设计。现在看来却有些讽刺。

闻知回到房间,整理衣服。

其实她在北城这边的个人物品并不多,因为工作的关系,她物品大都在沪城那边,所以收拾起来也还算快。

只是去衣帽间,将自己的几件衣服从衣柜中拿出时,心里忽然又有些沉重。

住进来的时候,有想过有一天会离开吗?

其实嫁给他的时候,她也是有过美好期待的。

只是她做的太过糟糕,让这场婚姻只剩下了彼此的折磨和伤痛。

把贺屿之这样一个桀骜不驯,高高在上的人,变成如今这副样子。

闻知觉得自己有罪。

她拿了衣服回来床上去叠。可还没有叠两件,却忽然听到隔壁有强烈物体撞击的声音,咚的一下,然后又是桌椅板凳发出的刺耳摩擦声。

她心也紧跟着咚了一下。

随即停下手上的动作,身体僵住。

闻知竖起耳朵去听,还担心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可她很快又听到了类似的声音。

庄园很大,邻居也都离他们很远很远。就算是家里雇佣的阿姨和厨师也都不在这边,在旁边一百多米处的楼里面住。

所以这个声音就只可能是贺屿之发出来的。

他是在砸东西吗?

闻知心里忽然闪过这个念头。

可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一下时,那声音却忽然停了下来。周围再没有一点动静,甚至静得有些让人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