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入幕之宾(第2/2页)

华民初赶紧往窗子后面躲,支着耳朵听楼下的动静。

“少爷还没起来吧?”

“还没呢。”

“都打起精神,小姐说了,今天让少爷就在家里呆着。”

“来真的!”华民初拍了拍额头,匆匆抓起外套穿好,侧身躲在后窗处观察了一会儿,利落地翻过窗子,抓着窗台边缘往下慢慢地蹬了几脚,纵身一跃,往窗前的大树上扑过去。

树叶唏哩哗啦地摇了一阵,落叶乱飞。他扶稳树枝又是纵身一跃,跳到了墙上,蹲在墙头拍了拍手,扭头看向房间后窗。

恒叔正在敲门,大声叫他起床。

他嘴角扬了扬,纵身往墙外跳去。后墙外面地方偏僻,狭窄湿冷的青石砖在被露水濡湿,他一脚踩上去,直接滑倒地,痛得直咧嘴。墙根下有一簇野玫瑰,他挥手撑墙时,正抓在玫瑰花枝上,手上袖上扎了好些细刺。

滋……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匆匆爬起来,一面低头拔着掌心的刺,一面快步往巷子外跑。

清吟别馆里,商女们早就在吊嗓子、练身段了。做她们这一行,光有美貌远远不够,琴棋书画都得学得精致,文彩风华绝不输给那些大家小姐,某些有天份的女子,甚至比天天在洋学堂里的大小姐们还要出众。

“排戏了。”华民初快步走到舞台前,朝众位商女挥了挥手,爽朗地说道。

商女们停下来,打量他一眼,嘻嘻哈哈地拿他逗笑,就是不肯配合。在这些见惯了风花雪月、人情冷情的女子眼中,华民初就属于那种书念多了,满腔正义侠义、迂得可爱的大男孩,听他的话是不可能的,逗他倒是挺乐意的。

笑闹声传到了二楼。

金绣娘放下眉黛,水波潋滟的眸子看向妆台上的妆镜,语气清冷说道:“下去吱一声,让她们好好排戏。马上就要选入幕之宾了,都不许出岔子。”

婢女在门外应声,踩着碎步匆匆走开了。

金绣娘收回视线,拿起胭脂膏子,用钗挑了一小团在掌心化开,慢慢地涂到唇颊上,原本清霜覆面的模样马上多了一分妩媚之色。

“漂亮。”花谷咬着一枝花从躺椅上坐起来,冲着金绣娘拍手。

金绣娘一记眼波横来,嘲讽道:“你准备在我这里赖到几时?”

花谷把花丢开,笑吟吟地说道:“我身上没有盘缠,能赖多久是多久。”

金绣娘款款起身,转身看着她,冷笑道:“以你千手大弟子的身份,随便出手不就是万贯细软?”

花谷满脸遗憾地摊了摊手,长声叹气:“我倒是想天天吃香的喝辣的,随手一丢就是银元一箩筐。可是出昆明前,师傅特意叮嘱了,让我恪守规矩,不能随便对寻常人出手。”

金绣娘:“装吧,那你在火车上偷的那些东西呢?珍珠、黄金……连烟斗也没放过。”

花谷跳起来,双手背在身后,抬起及膝的黑皮靴,笑嘻嘻地说道:“我那不是逗逗那些士兵吗?看他们吃了官家的饭,到底有多少斤两,能不能办事。至于百姓的东西,我都还回去了。”

金绣娘微怔了一下,红唇轻扬:“没想到穷酸的千手,倒有些气节。”

花谷朝她咧咧嘴,挤出一个夸张的笑脸:身为外八行第一大行,哪能没点比你们商女优秀的地方。

金绣娘横了她一眼,回击道:“一张嘴皮子倒挺利索。是,你们是第一大行!谁让这世道上贼这么多呢?”

花谷笑嘻嘻地说道:“我不和你掰扯这些,那章三给你回消息了么?他来不来参加你选入幕之宾酒宴哪?”

金绣娘慢步走到桌前,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叠得整齐的纸,递给花谷:“请帖出去了,回了我一个字。”

纸上仅有一个“彩”字。

花谷翻了个白眼:“这算什么?我看他就是骗子一个,还真当自己是诸子百家了?”

金绣娘拿回纸,慢悠悠地叠好,讥笑道:“他一介汉隶仙流,自然惦记着秦篆的境界。不骗人,他还会做什么。”

花谷挑了挑长眉,趴在窗台上往下看。华民初正挥着书,指挥商女们按照他的要求排队。

看了一会儿,花谷忍不住说道:“这呆头鹅,还有些意思。”

金绣娘垂着眸子想了片刻,红唇扬了扬,未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