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三章 必杀谦,始可和(第2/2页)

“于少保果然料敌于先。”朱祁钰打开了于谦的奏疏,让兴安递给了忐忑的马欢。

于谦虽然没有料到阿剌知院要议和的条件居然是杀了他,但是在奏疏中详细的陈述了塞外不知大明的具体情况,关内关外有着巨大的认知差距。

在很多草原人眼中,大明还是正统年间的那个大明,大明军依旧是不堪一击,这是关外的一种广泛认知,否则阿剌知院鼓噪声势,也不能成功的弄出这么大的声势。

这种认知差距也表现为:阿剌知院真的相信大明皇帝是个昏君,完全是因为于谦的辅佐,大明皇帝的那些昏政才没把大明折腾的零零散散,只要杀了于谦,大明立刻分崩离析。

要打破这种认知差距,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用胜利来证明。

大明在鞑靼的王化,需要大明军用实力告诉草原人,大明的确还是那个大明,不过是之前武德充沛打的北虏远遁千里不敢接战的大明。

用于谦的原话形容,此战为大明定胜之战。

想要获得政治胜利,就必须要取得军事胜利,想要成功王化鞑靼,就必须要从一个胜利走向另外一个胜利,大明想要的郡县化,想要的军事、政治、经济、文化融合才有望实现,这也是于谦所言的千年未有之大变。

彻底融为一体,需要战火的锤炼。

“陛下,太子少师胡濙、文渊阁大学士王文领六部尚书在聚贤阁外恭候,请求觐见。”一个小黄门又匆匆的跑了进来禀报着。

“今天衙门这么清闲,都跑到朕这里来了?”朱祁钰都乐了,笑着说道:“宣,让他们进来便是。”

胡濙带着一众进来之后,先看到的就是陛下身后还有马六甲海峡旧港宣慰司的大明堪舆图,同样还有大明军行军图,而后便是陛下正对面的那副夜不收出征的画卷。

一众群臣见礼之后,胡濙斟酌再斟酌的说道:“陛下,于少保有功于社稷。”

“胡老师父!”朱祁钰用力的敲了敲桌子,极为不满的说道:“你们这么多人过来,是打算逼宫吗?”

“陛下,很多事情都是少个由头,金国使者对宋高宗说必杀飞,始可和,不过是宋高宗的一个台阶。”胡濙反而硬着头皮,瞪着眼睛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

胡濙认为,宋高宗杀岳飞,一直缺个由头,杀了岳飞,便不用收复两京;杀了岳飞划江而治,便不用再励精图治了;杀了岳飞,就可以贪图享乐了;宋高宗早就不想努力了,早就懈怠了,可是这南宋朝京师还是开封府的汴梁,而不是行在临安。

金国使者的话,给了宋高宗这个由头,给了宋高宗台阶。

胡濙生怕阿剌知院的话,就成了那个由头,这么大的事儿,不问清楚,胡濙是决计不肯罢休的。

朱祁钰本来打算生气的,可是看着胡濙那张脸,他实在是生不出气来,这张脸快九十岁了,满是沟壑,写满了大明的岁月。

朱祁钰无奈摇头说道:“胡老师父啊,你可是谄臣啊,这什么时候变成了这番直臣模样咧?当着咱的面儿,跟咱吵吵,你看看你,哪里还有一点谄臣的模样。”

胡濙老是说景泰朝臣都略显幼稚,这胡濙在这个大染缸里,自己都变得幼稚了起来。

“兴安。”朱祁钰和兴安耳语了几声,让兴安取几样东西来。

“这是朕给文安侯和武清侯的世券,不过是新做的,上面是国公。”朱祁钰打开了几个锦盒,让兴安端着给诸位臣工看了一遍。

“朕早就打好了这世券,就等着文安侯和武清侯凯旋,诸位可看清楚了!”朱祁钰示意兴安将世券收回去,才猛地站起身来厉声说道:“朕很生气!”

“若是市井之人,亦或者是四品以下朝官,不知朕秉性脾气有所误会,也就罢了,尔等为朕之肱骨,你们能不知道?跑过来作甚?”

“议和是你们说的,再战也是你们说的,这好话赖话都让你们说了,全天下就你们把理儿占尽了是吧!明日辍朝,你们商量出到底怎么办了,给朕个结果出来,朕照办就是!”

朱祁钰说完一甩袖子便扬长而去,留下了群臣面面相觑。

朱祁钰走出了御书房,脸上的怒气一收,端着手却是一乐,而后向着大别野走去,一边走一边说:“兴安,你看朕刚才是不是像真的在生气?”

“陛下?”兴安都迷糊了,挠着头满脑门官司的说道:“陛下不气?”

兴安还以为陛下真的动了真怒,还在想怎么劝陛下消消气,结果这出了门,陛下就笑了,这喜怒无常四个字,实在是把兴安给绕糊涂了。

朱祁钰的脚步轻快的说道:“气什么气,这可是求荣得辱的亡国大事!这大明的明公们,连惹皇帝生气的勇气都没有,不敢刨根问底,不敢问个明白,甚至不敢问,朕才要担心这大明,是不是明日就真的要亡国,朕是不是要做亡国之君了。”

“正好借着这由头,休息一天,朕也忙活了那么些年了,终于能歇歇了。”

胡濙出了聚贤阁后,越琢磨越是不对劲儿,终于回过味儿来,被陛下摆了一道,一向国事为重的陛下,怎么会为群臣觐见询问究竟而生气?

朱祁钰这当值坐班也就坐了一会儿的功夫都回来了,冉思娘这冰镇酸梅汤都没弄好,她讶异的问道:“这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朱祁钰把刚才的事儿讲的清楚明白,笑着说道:“他们本来理直气壮的,现在变成了理亏。”

冉思娘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才开口说道:“也不能怪朝臣们担忧,这实在是国朝荣辱之大事,他们要是不吱声,不敢问,这朝堂才是出了问题,正统十四年,稽戾王非要亲征,刑部尚书邝埜和英国公张辅也是据理力争,最终还是拗不过稽戾王,若是当初邝埜和张辅有这等助力,焉能有土木天变之事?”

“国事为先,陛下也不要太怪罪朝臣们不体圣心。”

朱祁钰搂着冉思娘的腰身,耳鬓厮磨,轻声说道:“稽戾王那会儿他们哪里敢啊,跑去逼宫真的做成了,也要事后清算。朕整日忙碌辛苦为哪般?不就为了这般?”

“这天下是朕的,更是天下人之天下,朕一个人,天下就能向治?众人拾柴,火焰才能高。”

冉思娘颇为认真的、真心实意的说道:“陛下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