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这旖旎的情梦啊

宋俊应下, 冲孙氏、宋瑶月和顾希文三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都跟上, 随后跟着谢尧臣离席。

宋俊一路走在前头领路, 走到一半时,宋俊脚步微顿,看着前头的岔路,神色间有些迷茫。

谢尧臣转头, 眼露困惑, 语气间隐带质问:“宋大人, 你莫非记不得前往寻月院落的路?”

谢尧臣个头高, 侧头望去的时, 眼睑微垂,鸦羽般的长睫覆在眼下,叫他的眸色愈显幽深, 颇有睥睨之态。

宋俊闻言干涩的笑笑, 而后道:“后宅的事, 大多交由夫人打理,平日事务繁忙,放值后还得在书房里处理公务,确实鲜少过来。”

此话说罢,宋俊这才细想,自有了这两个女儿, 他确实很少亲自参与两个女儿的成长。在她们小时候, 他除了公务, 大多精力都放在要个儿子上, 后来始终未得子, 便也渐渐熄了心思, 心想可以多照看两个女儿。

但许是心知后宅有孙氏打理的缘故,他总想着,等闲些再分出精力去看顾他们,再加上平日一起用饭也会见,便没怎么亲自去她们的住处瞧过。本是想等等再去,不成想,天长日久下来,这“等等再去”竟也成了习惯。

仔细算起来,他进两个女儿院子的次数,加起来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谢尧臣听罢他的回答,眼底闪过一丝反感。他自小未得到过多少父皇的关照,他一直以为,是父皇孩子太多,国事繁忙的缘故。

可宋俊呢?他虽有公务,但忙能忙得过父皇吗?而且府中只有这两个女儿,他有什么顾不上的?

说到底,就是生而不教,将一切交由夫人,撒手不管。想起宋寻月幼时那些经历,谢尧臣脸色愈发难看,哂笑一声,徐徐道:“本王曾听过一桩事,说是有位父亲,难得带孩子出门去游玩,可同行之人问及孩子年龄,那做爹的居然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宋俊也知谢尧臣要说什么,面露惭愧,讪讪陪笑。谢尧臣嫌恶的目光从他面上划过,轻轻一哂,接着道:“当初这桩事,本王曾当笑话来听,今日见到宋大人,本王才知,原来真有这样的父亲。”

说着,谢尧臣还不忘补上一句:“还真是……大开眼界啊。”

但凡宋俊稍微对孩子上点心,宋寻月出嫁前,何至于在府中过得那般艰难?宋俊可知,因为他的疏忽,宋寻月曾过着怎样的生活?包括他自己,幼时那每一日盼着父皇来荣仪宫看他和母妃的漫长等待,都不好受。

谢尧臣心间怒意愈盛,但同时滋生的,还有一股决心,若他将来有子,绝不做千千万万“宋俊”中的一个,必得让小崽儿喊爹比喊娘早!

宋俊被谢尧臣说的老脸胀红,只得歉疚道:“委实是我做的不好。”

谢尧臣白了他一眼,看向一旁的孙氏,撂下两个字:“带路。”

孙氏忽然被点到,惊了下,随后陪笑两声,走上前带着谢尧臣,一路往曾经宋寻月居住的院中而去。

宋寻月一直站在院外,望着自己曾经居住的院子,试图从这一片杂物中,找到一点点曾经生活的痕迹,可整个院子,除了屋舍未拆,什么痕迹也没留下,她曾用来练字画画的白沙、和星儿夏日晒太阳的小马扎、夏日自己种菜时用的厨具,什么都没了,心间只余阵阵心寒。

而就在这时,宋寻月忽听身侧的路上传来脚步声,她闻声回头,正见谢尧臣同宋家一众人前来。

宋寻月讶然,开口问道:“王爷,你怎么来了?”

说话间,谢尧臣已穿过人群,来到她的身边,眼前堆满杂物的院落,自是没能逃过谢尧臣的眼。

他细细打量一番,目光最终落在房舍的门上,冬日里的厚帘子还剩一环顽强的挂在门框上,其上早已落满灰尘,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谢尧臣蹙眉,眼底闪过一丝怒意,问道:“这便是你从前住的地方?”

宋寻月眉眼微垂,随后轻叹,方才道:“正是……本想过来看看,谁知已成了这般光景。”

谢尧臣转而看向宋俊和孙氏,问道:“本王这一路走来,见宋府精致院落颇多,怎王妃这院子如此简单?”若说成是下人们居住之地也绝不会引人异议。

宋俊亦看向孙氏,他隐约记得,孙氏跟他说过,宋寻月这性子,合该叫她吃些苦,体谅些爹娘不易,长点记性,暂且先将她移去别处,等过些日子认错后,再搬回去。

若他没记错,这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为何长女至出嫁,都住在这里?这是宋俊第一次,对孙氏行为感到迷惑不解,他蹙眉道:“你怎么安排的?”

孙氏面上毫无半点慌乱之色,淡定冲宋俊无奈笑笑,随后道:“实在是我这做母亲的一片苦心……”

说着,孙氏看向宋寻月,眼里隐带恳切:“虽然你一直不认同,但母亲当真是为了你好,你从前那个性子,就得磨一磨,若非如此,何来你如今的懂事?”

宋寻月目光淡淡从她面上扫过,左右她已经出嫁,谢尧臣现在对她也不错,她没什么再被孙氏牵着鼻子走的顾忌,完全没必要理会。

如此想着,宋寻月连回话都懒得回,将头转去了一边。

孙氏见此也不着恼,左右她这话是说给宋俊听的,宋寻月理不理无所谓,说不准还会被宋俊认为她这态度不敬母亲。

可她没想到的是,她没等到宋俊表态,却等来谢尧臣开口。谢尧臣语气间隐含怒意:“王妃从前什么性子?本王只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成亲这一个多月,王妃在府中举止得体,宽仁良善。为何本王看到的,同你口中的她有天壤之别?”

孙氏闻言一怔,她没想到谢尧臣会开口,一般男子不是都不会参与女人间这些口舌是非吗?

孙氏眼中罕见的闪过一丝慌乱,从前宋俊信她,无论宋寻月辩解什么都没有用,但是谢尧臣不同,他是王爷,他的话更有力量。

谢尧臣根本没打算再给孙氏辩解的机会,嘲讽质问道:“到底是继母,自王妃外祖家离京后,这些年你是怎么待她的,你心里合该清楚。说来奇怪……”

谢尧臣看向宋俊:“换亲之后,本王留下了二小姐送来王府的嫁妆,但怪异的是,王妃说,宋夫人为二小姐准备的嫁妆里,有好几处庄子、铺子,以及好几套首饰、珠宝,都是王妃生母,先夫人所留。”

宋俊闻言大骇,整个人彻底怔住,不敢置信的看向孙氏,眼里满是探问!这一刻,宋俊仿佛听到心间有一座大厦轰然坍塌。

孙氏亦是大惊,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在宋俊面前苦心经营的一切,会如此这般猝不及防的被谢尧臣揭露出来。

宋寻月更是诧异望向谢尧臣,在他身侧,抬头怔怔的望着他。凌厉的五官倒影在她眼中,竟是有忿怒相菩萨般叫人心安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