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3页)

“安纳托利。”达尔重复着。

“看,一点也不难,对吧?”克伦斯基说着,仰头把酒一饮而尽。“我还远远没喝够呢。”他说着,摇晃着走开了。达尔表情复杂地看着杜瓦尔和赫斯特。

“我们进酒店的时候不小心撞见他了,结果他就死皮赖脸地跟过来,像条水蛭一样。”杜瓦尔说。

“吸饱酒精的水蛭。”赫斯特说,“他在我们到达之前就已经醉得不成样子了。”

“吸饱酒精的色水蛭。”杜瓦尔补充说,“他胳膊搭着我的肩膀,这样可以方便他袭胸。管他是上尉还是什么的,我真想一脚踢烂他的屁股。”

“现在的对策就是往死里灌他,直到他没力气骚扰杜瓦尔为止。”赫斯特说,“然后我们就把他倒进洗衣槽里。”

“见鬼,他又过来了。”杜瓦尔不满地叫了一声。克伦斯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回到三人组身边的,行进路线也歪歪扭扭。他停了下来让自己站好。

“把他交给我吧。”达尔说。

“你说真的?”杜瓦尔说。

“当然,在他变得不能自理之前我会好好看管他的。”达尔说。

“爷们儿,我欠你一次口活。”杜瓦尔说。

“啥?”达尔没反应过来。

“啥?”赫斯特同样不明状况。

“啊抱歉,”杜瓦尔解释说,“以前在陆战部队里,如果别人帮了你一个忙,你就得跟他说,你欠他一次性行为。如果是个小忙呢,就是打个飞机,中等的是口活,被帮了大忙你就得跟人家上床。只是个习惯成自然的表达方式而已。”

“明白了。”达尔说。

“我得说清楚,才不会真的让你快活呢。”杜瓦尔说。

“这才比较正常。”达尔说着,转向赫斯特,“你呢?你也欠我一次口活吗?”

“我考虑考虑。”赫斯特说。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口活?”这时克伦斯基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

“噢,好吧,欠一次。”赫斯特果断地说。

“好极了。”达尔说,“那么你们俩一会儿见。”赫斯特和杜瓦尔立刻闪走了。

“他们去哪儿啦?”克伦斯基慢慢地眨着眼睛。

“他们在准备一场生日会,”达尔说,“你为什么不坐下休息一下呢,长官。”达尔指着房间里的一条沙发。

“安纳托利!”克伦斯基强调说,“天哪,我最痛恨人们休假时还拿军衔称呼人了。”他重重地在沙发上坐下,奇迹般地一滴酒也没洒出来。“我们都是服役中的好兄弟,对吧?哦当然,还有些是姐妹。”他四处张望着,寻找杜瓦尔的身影。“我很喜欢你的朋友。”

“我知道。”达尔说着也坐了下来。

“她救了我的命,你知道的。”克伦斯基说,“她是天使。你觉得她喜欢我吗?”

“不。”达尔说。

“为什么?”克伦斯基痛苦地喊了一声,“她难道喜欢女人吗,或者喜欢其他的什么?”

“她和她的工作结婚了。”达尔说。

“噢,真好,她结婚了。”克伦斯基显然没有听清楚达尔的话,又灌了一大口酒。

“你介意我问你一个问题吗?”达尔说。

克伦斯基用没拿酒杯的那只手做了个但问无妨的手势。

“你怎么能恢复得这么快?”达尔问。

“你指什么?”克伦斯基问。

“你还记得感染上梅罗维亚瘟疫的事吗?”

“当然,”克伦斯基说,“我差点就死了。”

“我知道,”达尔说,“但一周后你就领着包括我在内的外勤队执行任务去了。”

“对啊,我康复了,你看,”克伦斯基说,“他们找到了有效的治疗方法。”

“是的,”达尔说,“我就是把治疗方案给金司令官的人。”

“是你吗?”克伦斯基朝达尔惊呼一声,接着紧紧地抱住了他。克伦斯基的酒从杯中洒出来,沿着达尔的脖颈往下淌。“你也救了我的命!这房间的人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爱你们大家!”克伦斯基哭了起来。

“别客气。”达尔说着,尽可能优雅地把抽泣着的上尉从自己身上撇开。他意识到房间里所有人都在有意地克制着,不要过于明显地围观沙发上的闹剧。“我想说的是,即使治疗很有效,你的恢复速度也快得令人吃惊。在我们共同执行的外勤任务中,你也受了很严重的伤,但没过几天你又安然无恙了。”

“噢,其实,你懂的,现代的医疗水平真的很棒。”克伦斯基说,“而且我的自愈能力一直都很强。这是家族遗传。据说我的一个祖先曾经在斯大林格勒参加过卫国战争,大概吃了纳粹二十发子弹,但仍然向着敌方阵地前进。这听起来不像是真的,伙计。大概我也遗传了这个基因吧。”他低头看看空了的杯子,说,“我还得再去拿点喝的来。”

“想想你所受到的频繁伤害,能够拥有这种自愈能力真是太可喜可贺了。”达尔斗胆说了一句。

“就是啊!”克伦斯基突然情绪激动了起来,“真得感谢你!根本没其他人注意到!我是说,这他妈的都是怎么一回事?我可不是白痴笨蛋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但每次我去执行外勤任务都被折腾得奄奄一息。你知道我经历了多少次吗,像中弹之类的?”

“过去三年里总共三次。”达尔说。

“对!”克伦斯基说,“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屁事!你知道都发生了什么。该死的舰长和金肯定有一个对我下诅咒的巫毒娃娃,或者其他类似的东西。”他呆坐着陷入了沉思,接着谁都能看出他已经昏昏欲睡了。

“巫毒娃娃啊,”达尔晃醒了克伦斯基,“你是这么认为的啊。”

“呃,不,不是字面意思。”克伦斯基说,“不然也太蠢了,对吧。就只是这种感觉。感觉只要是舰长和金觉得会出状况的任务,他们一定就会说:‘嘿,克伦斯基,这有一个非常适合你的外勤任务。’然后我就得出发,把内脏弄得千疮百孔地回来。有半数的时间我都在干这种自己都想不明白的蠢事,你也觉得很蠢吧?我明明是个领航员啊,伙计。我他妈是个出色的领航员啊,我只想……领航啊,你能理解吗?”

“为什么不把你的想法告诉舰长和金呢?”达尔问。

克伦斯基嗤笑了一声,颤抖着嘴唇努力说道:“我到底能说什么呢?”他说着,像蛋壳先生[9]一样笨拙地晃动着双手:“‘噢不,我办不到,舰长,金司令官。换换口味,让别人去被戳眼球吧!’”他停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又接着说,“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每次接到命令的当下,我都觉得挺合理的,你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