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7日 聚餐(第2/3页)

管经纬也罕见地叹息一声,“现在只是稍微安定了一点,但又杀出一个王子森来,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

“其实我倒是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谢东说,“在虚空纪,国家还有必要存在吗?”

众人问是什么意思,谢东说:“譬如说那些偏远的村落,还有其他许多地方,它们还是国家的一部分吗?因为无法逾越的20个小时的时间限制,它们没法充分参与到政治和社会生活中来,就算和外部世界取得了一些联系,也很难从中获益,更进一步来说,国家这个政治组织是否还有意义?既然有全球的时间教会了,为什么还要以国家为单位进行分割?”

“但总有些事是需要更高的机构决定和整合的,比如说全国的铁路系统,航空系统,如果没有一个核心机构进行管理的话,很快会乱套吧?”韩方说。

“但是这里也不需要以国家为基本单位。”谢东侃侃而谈,“在这个时代,国界已经没有意义,我们的飞机可以很轻松地飞到东南亚或者日本,他们的飞机也可以飞过来,为什么不是全世界的航空系统整合为一个呢?这样我们想飞到哪里就飞到哪里。还有铁路、网络乃至学术机构,道理也类似。在不同机构之间发生摩擦时,当然也需要协调,但是以国家为分割的,而可以有更复杂,更多元的形式,或许国家将会逐步消解掉,公元纪时代的欧盟已经有这样的萌芽了,我觉得在虚空纪变化会更快。”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毕竟这一点太超前了,需要时间消化。韩方想,我们刚刚从疯狂的黑暗时代走出来,又面对着建设一个全新世界的任务,国家的消亡,世界的大同,难道真的会在我们这一代实现?

当然了,韩方随即想到,事实上,如果这能够实现,就必然会在我们这一代实现,因为在这个不断循环的一日世界里,我们都获得了永生,我们每一个人,必将看到那个遥远又缥缈的未来。

“这就是虚空纪。”谢东慨叹说,“一个每隔20个小时就永恒重复却发掘出无限多可能性的新纪元,没有人知道历史会往哪里走,但这也是它的魅力所在,因为生命不止,时间不止,永远会有新的机会出现!”

“感谢上主,这都是时间之主的恩赐。”马小军说,如今他是一个虔诚的教徒了。众人也没有和他争辩,似乎大家多少已经默认了时间之神的存在,至少存而不论了。

韩方说:“为了虚空纪,干杯吧!”

“干杯!”大家都举杯说。

但是大家却注意到,有一个人没有举杯。是刘烨。

“你们都在干杯。”在众人注视中,刘烨沮丧地说,“我却没法参与进来,这一切对我就像一场梦一样,到现在我还没完全弄懂是怎么回事,因为我是——那个叫什么——无忆者!你们都与时俱进,只有我……只有我……”

“不是只有你……”

说话的竟是很少开口的艾薇,她温柔地对刘烨说:“你不是最不幸的,其实没有记忆是你的不幸,也是你的幸运。那些有记忆而无法摆脱自己厄运的人,不仅被厄运折磨,而且也被无尽的记忆所折磨,这才是最可怕的。无论这个世界变得多么美好,他们都无法感受到。”

“你又不是无忆者,怎么知道我的痛苦?”刘烨大声说,“今天早上,我一路上晕头转向,看到无数无法索解的景象,那种要发疯的感觉,简直……简直……还有,据说我曾经被杀死过无数次,捅死、掐死、摔死,我虽然不记得了,但是今后,今后肯定还会……”

“但是……但是……”艾薇嗫嚅着,终于鼓起勇气说,“但是我比你死过更多次,因为我是在从楼上摔下来的时候进入到虚空纪的。至少要死去一百次,我才能活过来一次,而这一切一切,我都记得。”

就这样,艾薇平静地说出了她的秘密,众人矍然动容,一时没有人说话,只静静聆听着艾薇的诉说。

“其实我也不算最不幸的。”大致讲完自己的遭遇后,艾薇说,“毕竟大部分死亡都很快捷,一下子就无知无觉了。而且还有机会活下来,度过像今天这样美好的一天……还有很多人比我的命运更悲惨,比如很多医院的病人。”

“是啊。”马小军说,“像我妈医院里很多病人,那简直是生不如死,有个老大爷,每天中午十二点准时发病,疼得死去活来,直到深夜。于是他早上自由活动一下,发病前就自杀,一开始还跳楼割腕什么的,后来干脆学会了自己打安乐死的针,这还算是能自救的,很多病入膏肓的人更惨……”

“还有我一个表叔——”谢东补充,“跑远洋货轮的,现在太平洋中部什么地方漂着,附近几百公里一个岛也没有,除了海水还是海水,只能偶尔通过海事卫星电话跟家里人联系,说他们船上发生的事,就连上帝都看不下去了……”

“这种情况挺多。”蒋雪婷说,“记得咱们学校山雕社那些人吧?虚空纪开始的时候他们一队人去西藏爬什么山,从此再也没有出来过,也不知是生是死。”

“所以啊……”韩方说,“也许是句陈腔滥调,不我过还是要说,让我们珍惜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努力过好每一天吧。虽然未来的时光无穷无尽,但每天都有每天的价值。”

刘烨还是摇头,苦涩地说:“珍不珍惜对我有什么区别?我明天……明天又会忘了这一切,被你们鄙视,甚至杀掉……”

“不会的。”林莎莎柔声说,“我们以前是对你关心不够,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以后我会经常来陪你的。”

“真的吗?”刘烨双眼放光。

“真的。”林莎莎说,像一个母亲在哄害怕的孩子。

邢娜在一边促狭地笑了起来:“刘烨啊,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们家莎莎老早就喜欢你了,你不知道吗?之前有好几次,你们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