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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没注意到那块岩石。

原因非常简单,那块岩石毫无特色,混在数百万的岩石和冰块之中,漂浮在某个已经没有了彗星的空轨道上,再怎么看都只是那颗彗星的一片残骸。这块岩石比有些碎片小,比有些碎片大,但就分布标度而言,没有任何特征能将它与其他碎片区分开。尽管可能性小得可怜,但就算行星防御网络探测到了这块岩石,粗略检查也只会显示出它的成分是硅酸盐和些许金属矿物。言下之意,一块岩石,尺寸远没有大到能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损害。

不过对于恰好拦住这块岩石及其数千兄弟去路的这颗行星来说,这只是个学术假设而已,因为它并不拥有行星防御网络,倒是毫无例外地有个引力势阱。那块岩石和许多同胞就这么掉了进去——它们将形成一场流星雨,这颗行星每公转一圈与彗星轨道相交一次,每次都会有许多岩石和冰块化为灰烬。岩石与空气摩擦产生过多热量,细小的彗星碎片在大气层中燃烧,可惜没有智慧生物站在这颗苦寒行星的表面,否则一抬头就能看见美丽的满天火雨。

绝大多数新产生的流星将在大气层中气化;它们凹凸不平的固态表面在炽热的坠落过程中,变成细小颗粒构成的漫长尾迹。这些细小颗粒悬浮在大气层中,以后会成为水滴的凝结核,被水滴的重量拖向地面,形成雨水(就这颗行星的自然条件而言,更有可能是雪花)。

但这块岩石的质量却占了上风。风压在石块上撕开发丝般的细缝,密度越来越大的大气层使得石块暴露出了结构上的缺陷和弱点,大气层继而发动猛烈的攻击。碎块剥落,火光一闪而逝,在空中燃尽。岩石穿越大气层走到旅途尽头,剩下的质量足以对行星表面造成冲击,狠狠砸在一片被狂风扫净了冰雪的石质平原上。

撞击气化了这块岩石和不大不小的一片平原,制造出同样不大不小的一个陨石坑。这片石质平原在行星表面之上和之下的绵延距离都颇为可观,撞击让平原像铃铛似的响了起来,但谐波比大多数已知智慧生物的听觉范围都低了几个八度。

大地颤抖。

行星表面之下的深处,终于有人注意到了那块石头。

“地震。”莎兰盯着监视器说。

几秒钟后,又是一阵颤动。

“地震。”莎兰说。

凯南隔着自己的监视器望向助手,问:“你打算震一次说一次?”

“想让你随时知道发生了什么。”莎兰说。

“好意我心领了,”凯南说,“但真的没必要震一次说一次。我是科学家,明白大地抖动说明我们在经历地震。第一次宣布挺有用,但重复个五六次就单调了。”

又是一阵隆隆声。“地震,”莎兰说,“第七次了。另外,你不是地质构造学家。你擅长的领域虽然多,但地震不在其中。”尽管莎兰说话时还是老样子板着脸,但讽刺意味却不难察觉。

要是凯南没有在和这位助手睡觉,他说不定会被激怒;可惜事实相反,他只好逼着自己宽宏大量地笑了笑,说:“我怎么不记得你是构造地质学专家?”

“爱好而已。”莎兰答道。

凯南张嘴正要说话,地面忽然猛地扑向了他。他花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不是地面突起扑向他,而是他突然被掀翻在地。此刻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地砖上,身边是原本摆在工作台上的半数物件,高脚凳倒在右手边一人远的地方,还在不停摇动。

他望向莎兰。莎兰总算从监视器上挪开视线,部分原因是监视器掉在地上撞碎了,散落在摔倒的莎兰身边。

“怎么回事?”凯南问。

“地震?”莎兰带着希望猜测道,实验室又开始剧烈抖动,吓得她尖叫起来。灯具和隔音板从天花板上掉落;凯南和莎兰挣扎着爬进工作台底下,他们蜷缩起身体,周围的一切都在向内坍塌。

震动不久停止。凯南借着还没熄灭的闪烁灯光环顾四周,发现整个实验室差不多都落在了地上,大半个天花板和部分墙壁也包括在内。实验室平时满是工人和凯南的其他助手,但今天只有他和莎兰半夜回来给测序工作收尾。团队人员都回基地兵营了,多半在睡觉——好吧,现在应该醒了。

通往实验室的走廊里回荡起凄厉的噪音。

“你听见了?”莎兰问。

凯南一点头表示肯定。“战斗岗位的警笛。”

“我们被袭击了?”莎兰问,“还以为这个基地有护盾呢。”

“确实有,”凯南答道,“好吧,曾经有。至少应该有。”

“唔,不得不说,护得不错。”莎兰说。

凯南终于被惹火了,怒道:“没有十全十美这回事,莎兰。”

“抱歉。”面对老板突如其来的怒火,莎兰连忙安抚他。凯南哼了一声,从工作台底下爬出来,走向一个倒下的储物柜。“过来帮帮我。”他对莎兰说。两人把储物柜转到凯南能推开柜门的角度,里面是一柄小型射弹枪和一个弹夹。

“从哪儿搞来的?”莎兰问。

“这是军事基地啊,莎兰,”凯南答道,“当然有武器。我有两把枪。这儿一把,军营一把。觉得碰到这种局面也许会有用。”

“咱们又不是军人。”莎兰说。

“记得问袭击者咱们是不是军人有啥区别,”凯南把枪递给莎兰,“拿着。”

“别给我,”莎兰说,“我不会用。你拿着吧。”

“确定?”凯南问。

“确定,”莎兰说,“我拿着的结果多半是打中自己的腿。”

“好吧,”凯南说着把弹夹插进手枪,把枪揣进衣袋,“咱们去兵营。我们的人在那儿。要是出了事情,咱们应该和他们在一起。”莎兰没有出声,点头赞同,平时喜欢冷嘲热讽的个性荡然无存,她面色惨白,胆战心惊。凯南飞快地捏了捏她的胳膊。

“走吧,莎兰,”他说,“不会有事的。咱们先试着回兵营。”

两人穿行于走廊的瓦砾之间,忽然听见地下楼梯间的门隆隆滑开。凯南在尘埃和昏暗的光线中勉强辨认出两个硕大的人影走进门,他转身沿原路返回实验室,莎兰的想法和老板相同,但动作更快,已经跑到了实验室门口。离开这一层只能搭电梯,可电梯在楼梯间的另一头。他们被困住了。凯南边退边拍拍衣袋,他对枪械的经验并不比莎兰更丰富,很难相信自己能击中远处的一个目标,更别说两个了,而且两个恐怕都是训练有素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