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金陵城(14)(第3/4页)

见虎符如见圣上,黄指挥使膝盖一弯,闷声跪了下去。

朝臣没有走远,还有许多不敢走的,见状闻言,也跪了下去,埋头不敢吭声。

众人心里霎时只有一个念头。

萧复想坐龙椅,他要夺取皇位!这江山,已改朝换代,要姓萧了……

岂知萧复对这皇位没有半点兴趣。

“皇上驾崩,本侯作为皇上的舅舅,心中哀痛不已,”萧复哭不出来,头也不回地问,“梁公公,陛下可曾立过遗诏?四位皇子,立谁做储君?”

“不……不曾,只前些天,写过密旨。老奴这就去拿密旨!”

这密旨很简单,就是痛批了徐党恶行,徐党的枝枝蔓蔓,全部革职处理,后代不予为官。

吏部尚书是个胆大的:“陛下没有立储,这天下……国不可一日无君啊!否则必将天下大乱啊。”

“陛下驾崩,立储一事,自当由太后定夺。”

皇帝刚死,一群有事业心的老臣,只关心立储的事。

“二皇子是慧贵妃所出……”慧贵妃已经被打入冷宫,褫夺了封号,喊慧贵妃,未免不妥。礼部尚书便改了口道:“徐氏,罪臣之女,二皇子自然不能做储君。”

“自古以来,都是立嫡长子为储君,微臣觉得,大皇子最为合适。三皇子四皇子尚且年幼,恐怕还要太后垂帘听政。”

“大皇子,也才堪堪九岁啊……”

“够了,够了,”萧太后彻底听不下去了,抬起头时脸色都是灰白的,眼神无光道,“皇帝适才刚刚驾崩,这些琐事,押后再议!众卿家听旨,哀家封定北侯萧复为摄政王,代哀家柄国执政!管理朝纲!”

萧复掀起绯袍,跪了下去:“臣萧复,领旨。”

朝臣对视一眼,纷纷跪下,异口同声道:“臣等,谨遵太后懿旨。”

黄指挥使抬起了头,盯紧着跪在血泊里的萧复。

他跪得背脊挺直,下颌坚毅,衣裳红得刺目。

皇帝驾崩,琐事颇多,庞大人身为礼部尚书,最是头大,不时地偷瞥一眼萧复,知道他性格记仇还小气,不知道现在让儿子过来磕头道歉,还来得及吗……

而且在新的君王登基之前,皇帝驾崩的消息必须要封锁,免得传到外面,引得边关祸乱。

萧复还没洗脸,身上有浓重的血腥味,站在了龙椅前头,居高临下地道:“今日之事,谁敢往外传,明日本王就让他掉脑袋。”

朝臣们都知道其中利害攸关,事关黎明百姓,天下苍生,谁都晓得,定不能让消息传出了金陵!

“立储一事,本王与太后商议定夺。庞尚书。”萧复喊礼部尚书。

“微臣在!”

萧复看过去:“陛下甍了,京城贡院也关了吧,将春闱推迟。”

“这……”按理说,是该如此,可这紧要关头,萧复怎么想到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的?庞尚书很快应道,“臣这就去办!”

宫里出了这样大的事,内廷夜不寐,萧复就不是个能管朝纲的,琐事太多,搞得他心烦。

先让人带着他的口令,去活捉赵王,还要安排朝臣各司其职,将外邦使团看押,一只蚊子都不能飞出去,最后,四个小皇子被梁公公带到他面前来。

萧复眼尖,瞥见了眼前蒙着一块白布的唐孟扬。

什么档次啊,和他家林郎用一个颜色的蒙眼布?

“摄政王,这位是唐公公。”

梁公公注意到他的目光,低声道:“唐公公原先是内阁大学士,是个人才呢。可惜被徐党所害,就没了眼睛,还被……割了器官,皇上、先皇大发慈悲,将他留在宫中。”

唐孟扬——

萧复盯着他冷笑。

唐孟扬不知所措,因为瞎了,耳朵也变得不好使,隐约也知道情况,知道面前这个,是摄政王,和皇帝无二区别。

不过他一向擅长拍马屁,当即跪下喊:“奴才唐孟扬参见皇父!皇父千岁千岁,千千岁!”

萧复是皇帝的亲舅舅,如今是摄政王,手里有太上皇的虎符,称一声皇父不为过。

连梁公公都心中暗叹不已,这个唐孟扬,皇父这种称呼都想得出来,是个有前途的啊!

是啊,前途很好,前途一片灰暗。

萧复扭开头,多看一眼这个死断袖都嫌脏,挥了下手:“一脸倒霉相,打发他去倒夜壶。”

梁公公心里一惊,就赶紧让人把唐孟扬带下去了。

唐孟扬更是一脸懵逼,自己明明哭丧哭得那么真诚,为何让自己去倒夜壶啊?就那么倒霉吗?自己当上从二品大总管,还不到一天啊!

萧复这才有工夫搭理四个皇子。

皇子们纷纷跪下,唤“皇父”。

萧复没说什么,站起身来,慢慢走到四个孩子面前。

他的身高对于这四个孩子而已,过于的高大了,浑身的血腥气,让人喘不过气的压抑。

大皇子宇文煜,快满十岁了,父皇驾崩,眼睛都哭红了。

二皇子宇文煊,年仅七岁,有些阴郁地低着头,母亲被打入冷宫,今日之事,他方才也听闻了一些,外祖谋逆,自己怕是也会被丢到冷宫去。

而三皇子宇文焕,与二皇子年龄相仿,生辰都差不了几日,是个端庄温和的模样。

四皇子宇文煴,才三岁不到呢,还在啃手指。

萧复一个个地打量过去,都很害怕他,只有宇文煴胆敢抬起头来望着他,一脸的天真烂漫。

萧复就弯腰问他:“煴儿,笑什么啊?”

伺候宇文煴的嬷嬷心都提了起来。

宇文煴吐字不清道:“皇父,漂亮。”

嬷嬷要晕厥了。

梁公公也慌了,担心萧复暴怒捏死这个小皇子。

没想到萧复一点都没生气,还蹲下反问:“皇父是你见过最好看的人吗?”

“是……”宇文煴睁大乌黑的眼睛望着他,睫毛长长的,“母妃也漂亮。”

“孝顺的孩子,本王最喜欢孝顺的。”萧复伸出满是血污的脏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另一边的三位皇子,表情各异。

上书房的皇子少师,是翰林院大学士,今日也在宴席上,现在还不能出宫,此刻颤巍巍将四位皇子的功课和文章递了上去:“摄政王请过目。”

萧复哪里看得懂这些,随意翻了几下,顶多看出个字丑不丑,这些皇子师从大家,一个个字都比他写得好看。

若是薛相在,兴许能给出有建设性的意见。

萧复抬头望去,窗外天色刚亮,朦朦胧胧地笼罩着鬼影重重,冤魂不散的皇宫。

他写了一封信,确切来说,就单是一个字。

“储”。

将纸叠起来,交给元庆:“带到行止观给他。”

元庆了悟地点头,即刻出宫去。

萧复起身来:“梁洪,备马车,给皇子们更衣,本王要带他们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