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天有些暗了, 草地的热闹一浪推一浪，有人在弹吉他民谣，喝酒的大声聊天, 不时多出几声知了鸣叫。
奚行微弓着背，手肘搭在膝盖, 骨感手指捏住手机，一瞬不瞬盯着今朝，草地声浪退潮而去，只剩他心跳鼓鼓捣锤着。
那圆碌碌的眼睛, 也定定看他, 像树上的小松鼠随意问了句：上边有颗松果还不错, 你要摘给我吗。
他下意识嗯了声：“我去问。”
吉他曲目换了一首, 思斯和司壮壮都不在位置上, 今朝扫一眼横七竖八乱移的椅子, 伸手从盘中捞一串热乎的孜然羊肉串, 边吃边往工作群转发模特卡。
果然, 大家的审美大方向是一致的。
小沫花式夸夸：“稳了不愧是湾大模特队，看起来没怎么P图, 真人应该不差。”
钊哥：“这哥们线条流畅，好拍的。”
秦畅：“帅哥贵吗？”
余灿：“得找五个这样的男模。”
看着群里跳出的信息, 今朝回了几条，侧着脑袋问奚行：“奚妹妹回复了吗, 我还需要多几个男模。”
奚行抬头看她一眼, 拎着手机, 后背靠到椅子上, 撑着一口气开玩笑说：“适可而止吧乔今朝。”
今朝莫名其妙抬眼。
奚行点开手机, 无奈问：“要几个？”
微信那边, 奚岚岚相当激动，自从上次拍门送虾饺后，她已经被奚行禁止以后没事少去，这会儿竟然主动问她要模特队信息，可不得乔模乔样为难他一下。
-哪个朋友，我认识吗？
-哥你追女孩的手段真菜，哪有要男模卡去追女孩的？
奚行。
-五张。
奚岚岚。
-你没否认，真是追女孩？！
-铁树开花了吗，谁啊谁啊？
吉他换奏，弹起生日歌。
思斯捧着点燃蜡烛的大蛋糕走来，司壮壮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把尤克里里，跟着吉他主音给自己弹起生日歌，扫几下弦，豪迈地对着大家上扬手掌，凑到麦克风旁吆喝：“朋友们快唱，祝帅气迷人的司予航生日快乐……”
“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to YuHang.”
跟着流动的节拍，众人一起高歌鼓掌，沙音锤、吹龙口哨将气氛越托越高，生日蜡烛照亮每个人的脸庞。
今朝站在奚行身侧，越过融融烛光，看向对面幸福洋溢的思斯与司壮壮，再微仰头，看一眼奚行。
对上他清瘦的下巴颏，薄薄的嘴唇轻抿着，随气氛扯出点弧度，他比当年又长高了些，五官褪去稚涩，多几分锐利，极英俊的脸，看似冷淡难以接近，其实挺热心。
眼神一晃，回到多年前那个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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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老旧楼房的楼梯，响起一串哒哒脚步声，路过一扇扇生锈紧闭的防盗门，两个穿校服的中学生，背着书包拾级而上。
“快到啦。”今朝双手把着书包背带说。
奚行双手抄兜，慢悠悠走着，瞧一眼她很有目标感的鞋尖，笑着逗她：“乔今朝你该不会是为了逃作业吧？”
“不是的。”今朝扯住他校服袖，生怕他溜走似的，神秘兮兮地引诱：“我要带你去看个好玩的东西。”
十二楼的天台，残破木门剩最后一颗螺丝苦苦维系，犹如将掉未掉的门牙，被今朝轻轻一推。
“噔噔——”
今朝边走边配音效，大步迈进天台，伸手指了下前方，有点兴奋：“你看，漂亮吧？”
大而圆润的落日，卡在远处两幢摩天大楼之间，像两根铁筷夹一颗熟透蛋黄，冰冷镜面瞬时金光粼粼，均匀撒在一众茫茫矮楼上。
奚行没有很意外，远眺一眼，嘴角勾着：“这个啊……”
见他反应平淡，今朝小心翼翼从书包翻出一本国家地理杂志，很嘚瑟的说：“有个很厉害的摄影师在这位置拍落日照，被国家地理刊登了，你看你看。”
说着，今朝翻开杂志其中一页，举到奚行的视线前，对比眼前景观讲解：“照片看起来比实景要震撼是不是，多厉害的镜头呀，抓到的那一瞬特别有新楼歌舞旧楼景仰的感觉。”
奚行仍是不为所动，低头看着她，双手抄着兜，不紧不慢问：“这位很厉害的摄影师是不是恰好叫乔今朝？”
“哈，你知道啊？”
今朝仰头对上他眼神，嘚瑟的表情收敛起来，抱怨道：“你福尔摩斯吗，怎么什么都知道，不好玩。”
“讲点道理。”奚行笑了下：“暑假时你的微博账号就在发这附近的摄影照片，还@国家地理，人家官方在评论区问你联系方式，我很难不知道吧。”
今朝的眉眼又笑起来：“同桌你也在关注我呀，本来我也没指望会被他们会看上，可是他们主编问我有没有兴趣供稿，我可太有了，这期主题是新与旧，我拍的湾市就正中选题。”
那几年，湾市走在极致扩张的道路前沿，高速耸起的摩天巨楼与上世纪遗留的低矮民楼形成鲜明对照，大量新城市居民涌入，城市气质、价值观不断冲突摩擦，是媒体的上佳题材。
今朝被选入的作品，论技术不及专业摄影师，但胜在她的视角独特，由生活视野切入，望向摩天楼群的一幕，正是在地居民对城市速度、对新与旧的直观感受。太阳升起落下，日新月异的变迁，真实地发生在平凡日子里。
讲着讲着，今朝的兴奋劲儿又回来了：“我暑假为拍这些照片都快晒脱皮了，附近这些天台都我蹲过一遍，这里的景观是最好的。”
两人走到天台边，水泥护栏上横着布满红锈的铁绳，今朝双手肘支在护栏上，捧着脸望风，吧嗒吧嗒和奚行说着，她暑假遇到的趣事。
暑假时，奚行到京北集训奥赛，今朝则背相机在湾市大街小巷地跑，算起来两人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
“不过还是同桌你更厉害。”
今朝突然侧过脑袋，杵了下奚行胳膊，羡慕道：“你们全员满分夺下团体第一诶，肯定可以保送了。”
奚行单手搭着护栏，张开手掌兜风，淡淡回一句：“再说吧。”
今朝侧着身看他，眉毛扬了扬：“担心A大不给名额吗？我查过了，每届都是金牌全员保送，估计1月份就要来通知了，到时你可以少上半年课，爽歪歪呀。”
“乔今朝。”奚行也侧过身，低头睨她一眼，表情有点严肃：“你还有空去查金牌，自己的成绩跟上了吗？下周摸底考别只考六百不到，D大补录都没这么低。”
今朝噢了声，摆过头去看风景，暗自嘀咕，真是哪壶不开专提哪壶，跟他说东他聊西。
铁筷夹住的落日，已经沉落一半到远方矮楼，粼粼金光越来越弱，两人看着眼前慢慢变暗的天，各自想着心事。
奚行突然说一句：“今天是你生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