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大地与超主(第3/14页)

几位军官和技师坐在秘密控制室里,看着大船的图像在电视屏幕上渐渐扩大,内心极为矛盾。一旦成功,其他飞船会如何反应?他们能摧毁所有飞船,让人类重回往日的生活吗?卡列伦会对袭击他的人发动报复吗?

导弹撞击爆炸的一瞬,屏幕上突然一片空白,图像立刻切转到几英里外的空中摄像机上。理论上几分之一秒后,一个火球就会生成,它那太阳般的光芒将会布满天空。

但什么也没有发生。大船依然漂浮在天边,沐浴在自然的阳光中,毫发无损。别说击中飞船了,甚至连导弹去了何处都弄不清楚。还有,卡列伦不但没有发动报复,甚至都没有指出他早就知道这次袭击计划。他只是完全无视了这些人,让他们对并不会到来的报复担惊受怕。这种手段比任何惩罚行动都更有效,更具挫败力。几周后这个政府就在一片指责声中垮台了。

还有人发动过几次消极抵抗,反对超主的政策。一般而言,卡列伦只是任其发展,直到他们发现拒绝合作最终受害的是他们自己。只有一次,卡列伦对反抗政府采取了直接行动。

一百多年以来,南非共和国始终处在各种社会纷争的中心,敌对双方保有良好意愿的人曾试图架设沟通桥梁,但均告失败——根深蒂固的恐惧和偏见容不得任何合作。继任的一届届政府只是在容忍度上稍有差别,仇恨和内战的恶果荼毒大地生灵。

实在没办法结束群体间的歧视时,卡列伦便发出警告,它不过简单指定了时间期限。人们有些担心,但谈不上恐惧或惊慌,因为他们相信,超主们不会不分青红皂白滥施暴力或采取毁灭性行动。

他们的确没有。所发生的一切不过就是正午时分,太阳在穿越开普敦天空的子午线时突然消失,留下了一片苍白发紫的阴影,不发光也不发热。在太空中,阳光被两块交叉的区域分作两极,因此没有任何光投射出去。受到影响的区域是个完好的圆形,直径足有五百公里。

演示持续了三十分钟。这已足够了:第二天南非政府宣布恢复白人少数民族的全部公民权。

除了这类独立的事件,人类已经接受了超主,将其看做自然存在的一部分。最初的震惊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段时间,世界又恢复了常态。瑞普`・凡・温`克尔[7]猛醒之后将会发现人类世界的最大变化,是某种缄默期盼的出现,人类在引项等待超主亮相,走出闪光的飞船。

五年后,人们还在等待。斯托姆根觉得,这正是所有祸患的起因。

像往常一样,斯托姆根的车一驶进发射场,就被一群拿着相机的观光客围住了。秘书长最后跟自己的助手说了几句,就拎着公文箱走出了观望的人群。

卡列伦从不让他久等。人群里发出“噢”的一声,天上出现了一个银色的气泡,以惊人的速度膨胀着,一股气浪吹开了斯托姆根的外衣,转眼间一艘小飞船已经停在五十米外,离地面几厘米的高度,就像怕受到地球污染似的。斯托姆根缓步向前,看着无缝船体上那熟悉的折皱,接着,那扇让世界顶级科学家倍感困惑的门在他面前打开了。他走进飞船,进入里面唯一的、光线柔和的房间。入口封上了,就像不曾存在过一样,声音和光线都被挡在外面。

五分钟后门又开了。虽然感觉不到任何运动,但斯托姆根知道自己已在离地面五十公里的高空,而且是在卡列伦飞船的正中央。他置身于超主们的世界:他们正在他的周围忙着各自的神秘事务。他比任何地球人都离他们更近,但对他们的外形特征并不比下面的千百万同胞知道得更多。

不长的走廊尽头是一间小会议室,除了屏幕下方的一对桌椅,里面什么都没有。这些东西似乎有意不去泄露它们制造者的任何信息。视觉屏幕上空空如也,它一直就是这样。有时候斯托姆根梦见屏幕上一下子活了起来,揭开让全世界困惑不解的秘密。但这梦一直没有实现:那黑暗的长方形后面隐藏着全部的神秘。当然,那后面还有力量和智慧,对人类的理解和宽容,最让人意想不到的,则是对下面星球上的小动物戏谑般的喜爱。

隐蔽的栅格后面传出一个沉着、和缓的嗓音,斯托姆根对它十分熟悉,尽管地球人只听过一次。语调深沉浑厚,给人一种强烈的尺寸感,唯一能显示的就是卡列伦的体格特征。卡列伦很高大,或许比常人大得多。确有一些科学家分析过他唯一的一次讲话录音,认为声音是机器发出的。斯托姆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好吧,雷吉,我听了你们的短暂会谈。你对温莱特先生是怎么考虑的?”

“他是个诚实的人,虽然他的很多追随者谈不上这一点。我们拿他怎么办?自由团本身没什么危险,但有些极端分子公开鼓吹暴力行动。我考虑过在我房子里放上个警卫。不过,我希望没这个必要。”

卡列伦避开话题不谈,有时候他就是这样令人恼火。

“到今天,世界联邦细则已经出台一个月了。百分之七反对我,这数字有实质性上升吗?那百分之十二回答不知道的,有变化吗?”

“还没有。但这并不重要。让我担心的是总体感觉,甚至在你的支持者中也存在。现在该结束这种神秘感了。”

卡列伦叹了口气。这声叹息相当完美,却略显做作。

“这也是你的感觉,对吧?”

这个问句不过是变相的陈述,用不着斯托姆根回答。

“我真不知道你是否了解,”他郑重其事地接上话,“这种态势给我的工作造成多大困难?”

“对我的工作也没什么好处,”卡列伦带着某种情绪说,“我希望人们别再把我当作独裁者,我不过是一名公仆,尽力执行殖民政策,但并未参与它的拟定。”

这番描述倒挺感人,斯托姆根琢磨这里头有多少真实成分。

“你能至少给我们点儿理由吗?你到底为什么躲着不见人呢?我们不理解这一点,这让人苦恼不已,流言四起。”

卡列伦的笑声丰满而深沉,只不过太浑厚了,不太像人声。

“我现在还能是什么样呢?机器人理论还那么时兴吗?我宁可变成一堆电子管,也不要变成蜈蚣那类东西,对了,昨天我读《芝加哥时报》,看到了那个卡通画!我正想找找它的原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