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经幡(第2/3页)

他在布达拉宫前停了一会儿车,与陆修隔着窗户眺望。

“人类确实很了不起。”陆修仿佛自言自语般说了句。

“嗯?”江鸿怪不好意思的,说,“其实我只是个小白……”

陆修坐回副驾驶位上,说道:“不,这是我第一次,在地面走完这么长的一段路。项诚说得对,人的一辈子不长,却很坚韧,仿佛什么都能做到,哪怕与天意对抗,也无所畏惧。”

巍峨的山峦被开辟了道路,无数人类穿梭于这宏大的天地之间,作为万物之灵,他们既渺小,又显得伟大,仿佛能克服一切的障碍与困难,哪怕只有短短的不到百年寿命,却展现出了极大的坚韧性。

两人去还了车,收拾出两个行李箱,江鸿直打呵欠,实在坚持不住了,与陆修去住酒店,睡得天昏地暗,但少年人的体力总是很好,一觉醒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二天清晨起来时,除了头有点疼……江鸿摸了下自己额头,好像在发热。

“我是不是高原反应了?”江鸿说。

陆修也摸了下江鸿的额头,说:“不太厉害,先休息几天吧,别开车就行。”

江鸿道:“咱们今天要去羊湖。”

陆修:“下次吧。”

江鸿固执地说:“不,说好的,我不想耽搁。”

陆修见江鸿不算太严重,高原反应在白天会得到稍微的缓解,便没有坚持。于是江鸿打了辆车,与陆修前往羊湖。

前往羊卓雍措湖的一路上,陆修近乎全程沉默。

“回到自己的出生地,”江鸿说,“有什么感觉?”

陆修没有回答,突然反问道:“你的白塔呢?”

江鸿讪讪道:“忘了。”

陆修露出了难得的一点点笑容,江鸿总觉得他在揶揄自己,也许在想:你看吧,你根本不是来看白塔的。

司机问:“小哥是这里人?”

“算是吧,”陆修说,“很多年没回来了。”

江鸿与陆修坐在后座,虽然脑袋还在嗡嗡地疼,却又兴奋起来,凑到窗边,问道:“这里和以前一样吗?”

“变化很大,”陆修答道,“快认不出来了。”

“到喽,”司机说,“这里就是。”

“我们自己坐车回去吧。”江鸿结了车费,笑道,“谢谢啊。”

江鸿想与陆修在羊湖畔多逛一会儿,便只包了来程车,但这里的景象,与他想象中的、甚至曾经做过的那个梦都不一样。

梦里的湖泊平坦犹如宝石,真正的羊卓雍措湖,则是被起伏的小丘陵所包围,犹如一个盆地般,下车处是在稍显狭长的其中一面。隆冬季节,羊湖靠岸处结了薄薄的一层冰,大部分区域则不封冻。

高原的天空是如此近,仿佛一伸手就能摸到天顶,天空半是晦暗的层云,阳光犹如金柱般从云层的缝隙中投射下来,落在湖面上,像一道道圣光,光芒所照的不规则湖面上,又像闪烁着金粉写就的发光符文。

陆修下车的那一刻,便朝羊湖快步跑去,江鸿不敢追,只能跟在后面慢慢地走。

湖畔围了“禁止靠近”的立牌,还拦了警戒线,旅游淡季,附近都被限制进入了,但陆修没有搭理这些牌子,越过警戒线,径直走进羊湖。

有人在岗亭处喊了声陆修,陆修回头,用藏语大声地回答了他。

那人便不再管他,挥手放他过去了。

“他说什么?”江鸿对逾越“禁止进入”处有点怂,说,“要么咱们别靠太近吧,毕竟是圣湖。”

陆修答道:“他说这里现在不能进,我说羊湖是我的出生地,他就不阻拦了。没关系,走,跟我来。”

陆修到得坡下湖畔,与江鸿沿着湖边的路,慢慢地走着。

“你看湖面。”江鸿说。

陆修停下脚步,说:“当初我就在这里度的天劫。”

湖畔有几名藏民,拿着转经筒,正在沿湖磕等身长头。

阳光落在湖面上,江鸿仿佛看见了一个发光的符文,但很快,它便消逝了。

“我帮你拍张照吧?”江鸿打开相机,说,“这张照片,你一定要留很久很久,一直留到我不在了以后……”

“一起拍吧,”陆修说,“我想和你在这里合个影。”

“好。”江鸿答道,请过路的两名男性藏民,帮他们拍了张合照。

其实陪你回家的人,应该是袁士宇……江鸿看着照片,心想。但他什么也没说,照片上的陆修帅极了,自己也不错,在他们的背后,全是太阳落下来的光,照得羊湖犹如金海。

“走吧。”陆修说。

“这就走了?”江鸿看了下时间,不到一小时。

“也没多少可留念的,”陆修说,“看过一眼就够了,让它留在心里。”

风越来越大了,上来的路上,下起了小雪,停车场附近的车都走完了,江鸿到岗哨前去问,岗哨却也没了人。

下午三点半,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西藏冬天天黑得很早,雪越来越大,江鸿必须徒步走到一公里外的车站去,搭车回拉萨。

“怎么下这么大的雪?”江鸿说。

陆修道:“暴风雪要来了,我带你飞回去?”

江鸿摆手道:“拉萨人太多了,坐车回吧。”

顷刻间暴风雪一起,铺天盖地,前方连路也看不清楚,江鸿被风吹得快站不住,只能让陆修走在前,自己躲他后面。

“附近有个村庄!”陆修大声道,“要么去那里?”

“什么?”江鸿茫然道,“真的吗?”

他的羽绒背心上全是冰晶,陆修没有再说,搂住他的腰,飞了起来,在防风结界下,江鸿总算好点了,他抱住黑龙的角,看见大地上白茫茫的一片,他们仿佛在浓雾里穿行,看不见一切景象。

这一次很快,不到一分钟时间,黑龙便降落下来。

那是一个藏民聚落的村口,陆修以手臂为江鸿挡着脸,半拖半抱,带他到一栋建筑前。

“这村子还在。”陆修说道。

“这是哪儿?”江鸿问。

陆修敲门,迎出来一个中年人,大方地让他们进去躲雪,陆修说了几句藏语,似乎是解释他们的处境,中年人便换用汉语,朝江鸿说:“欢迎!欢迎!来了就是朋友!来来,坐下喝茶!”

陆修也改用汉语,说道:“谢谢,我也是听说这里有村庄。”

这是村长的家,藏屋从外面看上去不大,里头却很宽敞暖和,村长让他们进来烤火,说:“今天有暴风雪,你们如果看了新闻,可能就不会来羊湖了。”

陆修说:“我弟弟坚持要来,过几天就走了,怕赶不上。”

“没关系,没关系!”中年人说,“都是缘分,来,喝点甜茶,暖一暖身体!”

木结构的房子里,正厅内有通电烤炉桌,桌旁是四围拼好的方条椅,犹如一个下沉的地炕,又有几名青年人,聚集在一起看电视,吃坚果,见江鸿与陆修过来,便给他们腾了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