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三十三章 美学与我(第2/4页)

他站在了原地,再度的,向着吉赛尔摆出了起手的架势。

深呼吸。

“简直,不自量力——”

脸上的笑意和眼瞳中的柔和便无声的消散,取而代之的,只剩下了一片轻蔑的漆黑,漠然的倒映着吉赛尔的面孔。

令她,毛骨悚然。

那样的眼神……

只是看着,就令她遍体生寒。

当舍弃了礼仪和友善之后,便终于令她想起,自己的对手究竟是什么样等级的怪物。

明悟了自身的无知和可笑。

“我……明白了。”

末日画师深吸了一口气,再无犹豫:“如你所愿的那样,我将,全力以赴!”

那一瞬间,破空的巨响迸发!

槐诗突进。

一步,跨越了漫长的距离,再度近在咫尺,不假思索的进攻。

刻意的割裂了自己的节拍,压制着演奏法的本能。

以最刻板的方式,挥拳!

可是却毫无打中了什么东西的触感。

等到那一拳挥出之后,他才发现,真正的吉赛尔还在数米之外。

而刚刚的自己所攻击的,只是一个幻影。

不,甚至连幻影都不存在。

只是自己一开始就看错了地方!

“视觉欺骗?”

他的脑中浮现出那些经典的谬误立体空间的画作,恍然大悟。

“只是简单的扭曲了一下透视关系而已。”

吉赛尔抬起了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人的眼睛是很容易被骗的,可人又太过相信自己的眼睛——所谓的绘画,就是这样的‘骗术’。”

舍弃常识,编织结构,重组透视,以明暗为谎言,以色彩的冷暖为焦点,自反直觉和反常识的解构和重构。

最终,令立体的幻象从平面出现。

“艺术,就是肢解现实啊,槐诗先生!”

那一瞬间,伴随着吉赛尔的话语,所有笼罩在画框之上的布帛尽数脱落,掀开,展露出背后的画作。

难以形容,那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

没有一个,是现实中所存在的物体和生物。

扭曲的桌椅,颠倒的世界,蠕动的人影,没有无关的怪异人像,色彩变换之中溶解扭曲的大地和天空……

分明的能够从其中找到诸多来自现实的痕迹,可到最后,一切组合而成的瞬间,便已经脱离了常人的认知。

癫狂?还是理智?

无法分辨。

也无法想象,究竟要用什么样的视角才能观测到如此古怪而抽象的世界。

槐诗不想去看。

可是他已经没得选择。

在布帛揭开的一瞬间,他已经看到了一切。

或者说,所有的画像,作品,绘画,已经全部活过来了,争先恐后的钻进了他的眼睛里,占据了他的视线,眼瞳,意识,乃至思考。

看我!看我!看我!看我!看我!!!!

它们在呐喊,在自己的灵魂之中。

这同样,也是工作室内的限制!

摒弃噪音,专注欣赏。

强制性的,让人全神贯注的欣赏眼前的一切,将那充斥着大量癫狂和污染的画作纳入灵魂之中……

遗憾的是,他察觉的太晚。

现在,自听觉和感知之后,残存的视觉也已经沦陷,就连理智和思考都已经在迅速的缓慢,自那无数解离之后的景象,古怪的画作和充斥其中的疯狂里。

这个家伙……

自那一瞬间,迟滞的思考中,所浮现出的竟然是对吉赛尔的敬佩。

为了艺术,究竟将自己变成了什么东西?

“这就是我的局限啊,槐诗先生。”

吉赛尔轻叹:“现实,是有极限的,不,应该说,我是有极限的。前方还有太多的背影,而我已经无力登攀。”

“所以,我选择了……超现实主义。”

“现在,敬请见证吧。”

她说:“我所献身的艺术。”

隔着自己所画出的那画框一般的轮廓,吉赛尔解开了灵魂和肉体之上最后的束缚和伪装,自那一瞬间,常人的面貌也从她的身躯之上脱离。

增殖,变化,剥落,溶解,长发延伸,焚烧,面孔弯曲,眼瞳留下了眼泪,大口蜿蜒,眼眉之间饱蘸油彩,一只只手指握紧了抽象弯曲的画笔或者是某种古怪的轮廓。

仿佛苦痛追逐之人的背影,又像是燃烧殆尽的残骸。

遍布迷雾的漫长道路上迷失徘徊,却又不曾停下脚步的诡异之物。

这就是她自己。

以自己为素材,所构成的作品。

自画像。

——《美学与丑陋的我》!

无声,无息,甚至没有风。

那诡异的怪物已经突破了空间的束缚,手中那饱蘸着猩红颜料的画笔向着槐诗的面孔扫出,蜿蜒的赤红之处,一切都在末日画师的修改之下分崩离析,化为了凌驾于现实之上的诡异模样。

可是,就在那一瞬间,她的动作却停滞在了原地。

呆滞。

躲开了?

无法理解,刚刚瞬间,槐诗的动作。

在工作室之内,自己一切绘画和修改,都是顺理成章的才对,可为什么竟然会落在了其他的地方?

失手了!

然后,她才察觉到,近在咫尺的槐诗。

还有他,紧闭的眼睛。

无法理解他究竟是怎么躲开的。

“直觉啊,当然是直觉。”

槐诗微笑:“我直觉很灵的。”

倘若,一切会钻进眼睛的话,那么,我不看不就是了?

只要,闭上眼睛。

舍弃视觉。

以直觉去应对一切。

“艺术,即便是用身体,也能够感受的,槐诗先生。”吉赛尔冷声说:“闭上眼睛,什么都解决不掉。”

整个工作室内,所有的画框都剧烈的震动起来。

虚无的存在突破了束缚,油彩所构建的怪物从其中匍匐着爬出,化为了封锁一切方向的恐怖洪流,向内收缩。

癫狂的向着槐诗发起进攻。

只是瞬间,便撕裂了他的手臂,近乎,齐根而断。

太多的进攻了。

在触碰到的一瞬才做出反应,根本不足以躲避所有的袭击,可即便如此,槐诗依旧平静,面沉如水。

从其中躲避。

克制着演奏法的本能。

“实际上,同样的限制,我曾经,遇到过……”

自围攻之中,槐诗不断的遭遇攻击,留下了一道道伤痕。

可话语依旧平静而稳定。

再度回忆起,曾经在赫利俄斯之上所遭遇的限制。

那一片禁止一切演奏的战场空间。

那是槐诗第一次遇到针对自己演奏法的限制,狼狈的吞下败北的苦果。

即便是最后取得了完全的胜利,可这一份耻辱,依旧铭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