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那两个婆子蛮横惯了, 自然不可能听沈惟舟说的什么,反而又吐出一堆污人耳朵的脏话。

沈惟舟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垂下长睫, 抬手在两人胳膊处掠过。

他从始至终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性,云淡风轻的样子就像是在与众人探讨今天该去吃什么一样。

“咔嚓”两声脆响,那两个婆子的恶毒僵在脸上, 取而代之的是疼痛带来的扭曲和怨恨, 隐隐还带着对沈惟舟的恐惧。

这人看上去是个好说话的,但怎么不声不响,一言不合就动手了!

这跟她们以前遇见的人……怎么不一样?

“杀人了, 杀人了!他拧断了老婆子的手, 我要报官, 我要报官啊!”

杀猪一般的惨叫声从两个人口中传出来, 两个人喊得大声,却是脚步后移, 就像面前的人是什么恶鬼阎罗, 要离他离得远远的。

陈理晖暗自吞了吞口水, 柳茹媛也是拍着胸脯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但惊惧之后,他们两个人看向沈惟舟的眼中却都带着点别的东西。

这是谁?从哪来?有什么身份?

他和江家又是什么关系?

沈惟舟对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和各色眼光视若无睹, 他低头看向江慕青:“能起来吗?”

江慕青愣愣点了点头:“能。”

“那就走吧。”沈惟舟声音很温和,“脸上的伤要及时冰敷,先回家处理伤口, 剩下的事等休息过来再说。”

“人就在这里, ”青年眉眼微弯, “跑不了的。”

江慕青反应过来, 抹了一把脸上已经快凝固的血, 捏紧了拳头:“好。”

“阿白,过来。”

“带上大姐,我们……回家。”

——

许是被沈惟舟那干脆的出手吓破了胆子,也或许是忌惮沈惟舟可能存在的身份,江慕青一行人离开的时候,谁也没有阻拦,只是那嘈杂的话语声更大了些。

回到那破旧却干净的小院子,江慕青顾不上自己,急急忙忙地先把江慕蓝搀扶到了房间,然后就叫江慕白去请大夫。

江慕白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但是站在原地不动。

江慕青气急:“你愣着干什么?去啊!”

沈惟舟见状微微蹙眉,看两个人顾不上自己,径自去床边瞧了瞧那白衣女子的状况。

“二姐,”江慕白的声音有些局促,像是难以启齿,“我我……我没钱。”

“没钱?前天不是刚给你两贯铜板吗?”江慕青不可置信,“那么多钱,我省吃俭用一个月才攒下来的,是给你读书用的,钱呢?”

江慕白沉默了。

就在空气中的怒火已经压抑到极点,马上就要爆发时,沈惟舟轻轻打断了他们。

“不用请大夫,我略懂医术。”

“她没事,就是身子弱又没有好好养,受到了刺激之后晕过去了而已。让她睡吧,一会儿就能自己醒。”

江慕青闻言顿时想起了这儿还有个沈惟舟,忙不迭地给他行礼,被沈惟舟不动声色地躲开。

“谢谢公子出手相救……”

“不必,”沈惟舟朝她笑笑,“是姑娘先救了我,刚刚的事举手之劳,换旁人也会做的,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

江慕青落寞地摇摇头。

“不。救你的确是举手之劳,公子生得那般好看,一眼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如果不是我也会有其他人救你。”

“但救我们……”江慕青自嘲地笑了一下,“算了,不说了。我先去把饭做好,公子如果不嫌弃可以尝尝小青的手艺。”

沈惟舟不置可否:“先去处理一下脸上的伤吧。”

旁边的江慕白听到沈惟舟的答复后莫名有些失望。

他也看得出来沈惟舟的身份定然不是常人,再加上他看上去这么温和有礼的模样,江慕白几乎都已经认定沈惟舟会主动开口帮他们,就算不能帮他们解决问题也能缓解一二。

但是他没想到沈惟舟居然什么也没说,就这么顺着二姐的意思把事情揭过了。

他不太明白。

沈惟舟神色淡淡,一眼就看出了江慕白在想些什么。

系统看不出来,但弹幕知道。

[这个弟弟不太行啊,不如姐姐。]

[二姐都知道不能挟恩图报,况且沈惟舟刚刚已经算救过他们一次,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呢,这个江慕白怎么回事?]

[家中唯一男丁,被惯坏了呗,啥也不懂。]

[我比较想知道那两贯钱去哪儿了,这么大了还找姐姐要钱,真的开得了口我也是想不到的。]

【你不打算帮帮他们吗?】

“不打算。”

沈惟舟慢吞吞地喝了一口泡了劣质茶沫的水。

“秦随下落不明,姬衡玉生死未卜,望京形势不定。现在时间并不宽裕,我不能救所有人,也不能是件不平事都要管一管。”青年轻咳两声,下了结论,“浪费时间。”

“江慕青救了我,如果她开口想让我帮她解决什么,我会去做。”

但是江慕白不行。

他很少爱屋及乌,更何况他跟江慕青并没有什么交情。

能照顾江慕青的感受是因为江慕青救了他,但江慕白是她的弟弟,又不是他的,江慕青才是对江慕白有义务的那个人,沈惟舟不是。

某种程度上说,沈惟舟甚至比秦随更加冷漠。

“既然江慕青不说,那我只要负责她的安全就可以,至于其他的事,她会自己解决的。”

沈惟舟看人向来很准,他不怎么看得上江慕白,但江慕青倒是个有骨气的姑娘。

有骨气的人只需要别人在她跌入泥潭时拉她一把,而不是搀扶她去走完她自己想走的路。

“离我跳入江中已经过去三天,我现在内力亏空身体虚弱,并不适合赶路,”想到自己制服两个毫无武功的妇人都废了一番力气,沈惟舟轻轻叹了口气,“再休整三天,三天之后,我们启程。”

“去江南。”

……

江慕青的手艺确实不错,简简单单的野菜和小米粥,野菜中都没有多少油水,只是用盐、醋和花椒调味,却让人食指大动,难得地升起一股满足感。

大户人家都讲求食不言寝不语,沈惟舟出身一般,没有那么多忌讳,但江家好像把这条习惯执行得很好,饭桌上好几次沈惟舟都看见江慕白有话要说,却又憋了回去,魂不守舍的模样,看上去连他嘴里的野菜也没滋没味的。

江慕青也看见了,但她还是沉默地吃完了饭,然后把碗筷收拾走,拒绝了沈惟舟帮忙的动作。

“公子大病未愈,让您吃的这般寒酸已经是小青于心有愧了,但家里实在是没什么钱,还请公子不要嫌弃。”

沈惟舟微微俯身:“没有,很好吃。”

“多谢姑娘招待。”

江慕青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摇头,顶着一张红肿带青紫的脸出去了,屋里又只剩下了沈惟舟和江慕白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