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漆月蜷起掌心:“你该走了,我要去忙了。”

喻宜之望着她。

漆月摘下头套:“还不走?”

K市天热,玩偶装穿上没一会儿,漆月新染的黑发粘腻腻的贴在额头,皱眉看着喻宜之。

喻宜之:“这就走。”

她走出乘星,站在电梯口,顺着透明落地的玻璃门往后回望。

漆月已脱下了那身河童的玩偶装,收进纸箱,抱着往库房走,四四方方的纸箱她抱着依然不好发力,时不时往下滑,迫使她不停拿膝盖往上顶,又因抱着纸箱略佝偻着腰。

喻宜之望着那背影消失在了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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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有了“河童”的讨好,对覃诗雅的采访也并不顺利。

覃诗雅是一个防备心很重的人,从她绝不让其他人去她家就可见一斑,对小孟准备的采访提纲,所有回答如轻飘飘浮在水面。

午餐时间,覃诗雅对她们准备的餐食也并不满意,而是冷着脸自己点了外卖。

组长焦头烂额,叫漆月:“你下楼帮覃老师取一下。”

漆月下楼,在明晃晃的阳光里眯起眼。

米线的味道从袋子里透出来,带出一种浓郁的薄荷香。

覃诗雅吃饭时,组长召她们紧急开会,小孟有些急:“我们杂志流量本来就不大,好不容易邀到覃诗雅,没访出什么真实的心声,稿子也是轻描淡写,未免太浪费。”

漆月举手:“我能跟覃老师聊聊么?”

组长瞥她一眼。

她上次邀到了喻宜之,固然让人对她改观,但组长思忖了下还是摇头:“不了,覃老师脾气不算好,小漆你毕竟经验不多,万一得罪了她,就不是写不好稿子的问题,她可能就不让我们发稿子了。”

漆月垂下手。

下午的采访也没什么进展,送走覃诗雅后,小孟把采访笔交给文字编辑小宁:“可以整理了。”

小宁看了眼录音笔:“没电了。”扬声叫:“小漆,拿去帮我充下电。”

漆月默默攥紧了拳。

正常工作上的打杂也就算了,这种自己顺手就做了的事为什么喊她?

熬到下班,收到喻宜之微信:【接你下班(猫猫探头】

【你先走吧,我要晚一点。】

【有工作?】

【嗯。】

喻宜之没再勉强。

漆月并没被指派什么工作,对着电脑,一直在查覃诗雅以往的各种访谈。

再一抬头,整个办公室已只剩她一人,办公桌上台灯打出一圈昏黄的光晕。

她关灯走出办公楼,头顶月光皎皎。

这时的公交车站已没什么人了,她站在路边,一身工整的职业套装加球鞋,望着天边的半轮月亮发呆。

上了车,还有座位,漆月坐在窗边,把窗户打开一条缝。

夜风徐徐的吹进来,撩动着她染黑的发,戴过河童头套的粘腻感仿若还在,她把手伸出窗外,感受着风从指间穿过。

这种自由的感觉,已是许久没有过了。

她的“危险”行径很快被司机发现:“姑娘,小心你的手。”

漆月缩回手,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并没有注意到,刚才等车时,距车站一段距离的树影下,停着一辆白色宝马,等公交车启动后,一直缓缓跟在后面。

喻宜之握着方向盘,看见一只白皙的手从车窗里伸出来招了两招,又默默缩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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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月下车,从公交车站走路回家。

喻宜之正对着电脑工作,听见她动静抬头:“下班了?”

“嗯。”

“吃饭了么?”

漆月这才想起:“哦,还没。”

喻宜之站起来:“我去帮你热。”

饭菜是阿萱去华亭上班前做好的,喻宜之加热好端出来,外加一碗解酒汤,而后合上电脑,坐在漆月对面。

漆月刚才完全忘了吃饭这事,吃下第一口才觉出饿。

喻宜之看着她大口大口的样子:“阿萱手艺很好,是不是?”

“是啊,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喻宜之一时没说话,漆月鼓着腮帮子抬头看她。

灯光照下,把喻宜之的睫毛在眼下晕出一片暗影。

喻宜之冲她笑了下,递上一张纸条:“阿萱给你留的。”

漆月接过,低头看,阿萱写的是:【多做了些解酒汤在冰箱里,记得喝,另外,解酒药记得吃了吗?】

漆月从口袋里摸出一盒解酒药,放在桌上。

喻宜之垂眸。

不是她给漆月的那盒,阿萱果然已经准备了。

漆月吃完饭站起来,把碗筷收进厨房,转身出来时,拿起那盒解酒药收进抽屉。

喻宜之问:“不吃药么?”

漆月坐到对面,从口袋里掏出喻宜之买的那盒:“解酒药又不能当饭吃。”

“吃了这个了,不用其他的了。”

灯光柔化了漆月的眉眼,喻宜之看着她,不自觉放软了语调:“还难受么?”

漆月摇头。

“我昨晚去喝酒,你有没有生气?”

喻宜之偏了一下头。

漆月笑了:“你这个人,严得跟教导主任一样,以前高三给我补课,我不做练习题你就玩命追杀我,现在我喝多了今早差点迟到,你没生气?”

喻宜之没答,反而问:“不难受的话,能不能送我去个地方?”

“我送你?”

“嗯,我车坏了。”喻宜之的双瞳在灯光下透着淡然:“能用你的机车送我一下么?”

漆月站起来:“那等我换身衣服。”

过分板正的职业装,骑起机车来总归是不方便。

喻宜之望着破洞T恤加松垮牛仔裤的漆月从房间出来,嘴角挑出一个弧度。

两人走到机车边,漆月:“现在骑得少了,可没给你准备头盔。”

喻宜之摇头:“不需要。”

阔腿西裤越发衬得喻宜之双腿修长,跨上去,贴在漆月身后搂住她的腰。

漆月问:“去哪?”

喻宜之没具体回答,只说:“我告诉你怎么走。”

漆月发动机车。

火红的机车在车流间来回穿梭,喻宜之贴在她身后传来阵阵香气,夏夜晚风拂动着两人的发丝乱舞,在风中如交缠永不分开的藤蔓,开出撩人的花。

漆月长长吁出一口气。

她实在喜欢这种畅快的感觉,昨晚去找亮哥他们喝酒时心里憋闷着,没好好体验骑行的乐趣,而此时喻宜之在她身后,还是如十七岁那般全心交付的姿态,好像整个世界任她予取予求。

刚在公交车里伸出手,指尖刮过的是软绵绵的风,而此时尽数化作恣意,诗般的月光打翻一地,文字蹦出来变成自由组合的形状,书写久违的酣畅。

漆月的血液鼓噪起来,车速越来越快。

她喊着问喻宜之:“你害怕吗?”

喻宜之不答话,紧紧搂着她的腰。

漆月挑唇,进一步提速,眼前的其他车辆变得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