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些往事(第2/3页)

“我来看看你还活着没。”宋意说。

“快了,快不行了。”沈遇答。

她手里捏着退烧糖浆的瓶子,整个人如同一只落水大狗。

宋意走到床前,用手背试了试沈遇额头的温度,然后看见她手里根本没拆封的药瓶,不赞成地拧眉:“你还不吃药?”

宋意一把拿过沈遇手里的药瓶,摁着瓶盖往下压,然后压着瓶盖扭动,毫不费力地拧开,拿药瓶上配套的量杯按最大剂量给沈遇倒了大半杯,橙色粘稠的液体散发着一股药企刻意讨好的甜腻味。

“你……怎么拧开的?”沈遇的三观收到了巨大的冲击。

“你拧不开?”宋意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沈遇的言外之意,语气里带着夸张和嘲笑。

沈遇拿过量杯,仰头一饮而尽。

宋意把旁边的热水递过来,好心地告诉沈遇:“这是防小孩误食的瓶盖,需要一边压着一边拧,你该不会没看说明书吧?”

“我看了,我会拧。”沈遇嘴硬。

她确实没看说明书,谁能想到拧个瓶盖还需要看说明书,防止小孩误食,结果居然能防住沈遇。

沈遇无法理解。

但其实也不能完全怪沈遇,她都多少年没生过病了,小时候喝药都是妈妈给准备的,独立生活以来她还是第一次生病。如果是平时的沈遇,她未必会被这一点点操作难住,但她病得头昏脑胀,思维一下子就短路了。

沈遇坐在床上生闷气,等着宋意嘲笑她,或者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宋意估计就是看在同在一个组的面子上才来看一眼自己死没死,现在她看到了,完全可以走人了。

然而沈遇预想中的关门声迟迟没有传来,反倒是听见了椅子在地板上摩擦的声音。

宋意从餐桌边拖了把椅子过来,在沈遇床边坐下,大有长谈之势。

“你干嘛?”沈遇问。

宋意托腮看着她,慢条斯理道:“我发现,你安安生生的样子,看上去还有点顺眼。”

沈遇勉强勾起唇角,没感觉宋意这是一句好话。

“吃东西了吗?我给你带了碗粥,外面点的,你有胃口的话我给你拿过来。”宋意说。

宋意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她转性了?

沈遇这么想着,也这么问出来了,宋意垂着眸掀开外卖粥的盖子,在氤氲热气中睫毛轻颤。

“就是忽然觉得,可以适当对你好一点。”宋意说。

她是宋意腹中孩子的母亲,看在孩子的份上偶尔关心沈遇,这是应该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宋意心想。

而宋意的举动落在沈遇眼里,她在饭点带着一碗舒适落胃的粥来看望病歪歪的沈遇,如果换做是其他人,沈遇心里早该警铃大作怀疑这人对自己有意思了。

但因为是宋意,所以没有这种可能。

宋意把粥碗往沈遇手里一塞,另一只手再塞一把勺子,没有清口小菜,也没有别的咸鸭蛋,什么配套东西都没有,就干巴巴一碗白粥,不吃就饿着。

不愧是宋意,是她的风格。

沈遇抿唇一笑,搅了搅粘稠的白粥。

“今天看到你请假,我忽然想起来我之前在剧组感冒发烧的时候,我那时候就只想着怎么能不被镜头拍出来状态不好,从来没想过可以请假睡上一天。”宋意说。

“那可能是因为你病得不够重。”沈遇漫不经心地接话。

“或许吧。”宋意淡笑,在这方面她和沈遇是很不一样的人。

“还没问过你,为什么要当演员啊,我感觉你其实也并不是很喜欢演戏。”宋意问。

最开始得知沈遇也要逐梦演艺圈的时候,宋意大跌眼镜,她以为沈遇就是觉得聚光灯下光鲜亮丽,或者纯粹是为了追着宋意继续battle,不管是哪一种,宋意都坚信沈遇吃不了这一行的苦,过不多久就会退圈回家继续当大小姐。

但沈遇居然一干就干了三年多。

沈遇拍过的戏不少,虽然赶不上宋意那么拼命,但总归工作量是高过她这一层次的平均线的,宋意以为可能是自己不够了解沈遇,沈遇或许对演戏是真爱呢。

但这短短一个月的共事中,宋意发现根本不是这回事,沈遇骨子里依旧是过去那个玩世不恭的富家女,她没有执念,甚至不在意粉丝。

那沈遇为什么要当演员啊?

沈遇低头一口一口喝着粥,她几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当她听说宋意竟然跑去当了演员,她自然而然也就追了过去。

或许是因为,她已经习惯了吧。

发烧把沈遇的脑子搅成一团乱麻,现在退烧药开始起效,就像是台风过境,把明面上的锅碗瓢盆卷上天,留下一地狼籍,但也连带着翻出了些深埋在下许久不见天日的东西。

十年前的那个午后,沈遇惹事在先,后来她家人扭送她登门道歉,她以为宋意的父母会暴怒冲她动手,最少也该把她骂个狗血喷头。

她混蛋,她活该的。

但是,宋意的父母只是平静地招待了上门负荆请罪的小沈遇,隔着门告诉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小宋意,宋意说不见,他们就摇摇头转告沈遇。

沈遇在宋意家的客厅等了一下午,一下午也没等到宋意愿意开门接受道歉。

那时候的沈遇垂头丧气,恨不得把她带来的礼品往宋意家一扔夺门就跑。

但是宋意的父母留她吃了顿晚饭。

他们说,宋意心气太高,性子太直,想东西容易钻牛角尖,做事也不给自己留余地,这样下去以后怕是要吃亏。

他们说,沈遇闯祸了敢拉下脸登门道歉,吃了闭门羹还敢留下来吃饭,这种没脸没皮能伸能缩的性格,能让宋意也学几分就好了。

那一天的菜很好吃,饮料也很好喝,沈遇脸上发烫,飘飘然拍着胸脯说:“这有什么难的,我包教包会,不收学费。”

那天气氛很好,一顿饭下来,桌上人都在笑,现在想想,也不知道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楼上房间的宋意听到了没有。

那一顿饭之后,沈遇忽然自觉自己对宋意有了某种责任,但她说不清道不明,还未及理顺这当中的关系,她就在放学的路上被人套上麻袋揍成了猪头。

那伙人下手干净利落,一句话没说,打完人就跑,沈遇没看清任何一个人的长相,家里看见她的伤势坚决要报警。

但是沈遇拼命拦住了,她说她只是和同学打架,只字不提麻袋的事,生生住了一个月的院,坚决不允许把事闹大。

她觉得宋意父母说得果然没错,宋意真的做事不留余地,要不是她拦着,警察来了宋意铁定要吃大亏。当时她想,宋意要是没了她可怎么办啊?

这些遥远的往事几乎要被日复一日的鸡毛蒜皮彻底掩盖,如果不去细想,沈遇几乎不会再想起她的初心只是想要靠上蹿下跳惹是生非来故意招惹宋意,意图用这种方式让宋意学会与人为善宽和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