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天赋

沈遇在宋意的嘲讽目光中灰头土脸地开始了她的第二次拍摄。

冉墨举着枪逼近,郁容略微扬起脸,眉眼中闪烁着强硬的骄矜,走到现在这个局面,一切都是她的选择。

郁容张开双臂,就像情人间最正常不过的拥抱一样,她的眼神如同一张网把冉墨笼罩进去,似引诱又似逼迫,她注视着冉墨一步步走近。

“你看上去不太开心。”郁容说。

她的职业是心理医生,她给冉墨做了大半年的心理辅导,冉墨已经习惯了听到她职业化的悲悯语调之后全心全意地阖上眼睛,把自己放空,把一切烦恼都说给她听。

如果是一周以前,面对这样的郁容,她一定会靠在郁容的肩膀上,贪恋地吸一口她身上让人着迷的薰衣草味。

但现在……

冉墨握紧手里的枪,厉声道:“你跑不掉了。”

她的支援此刻正呼啸着冲过上一个路口,只要不到三分钟,大队人马就会冲上这个楼顶,一切都结束了。

郁容没有理会冉墨的恫吓,她堪称淡然地往前走了一步,看着冉墨神经过敏般手指抽动,但始终没敢扣下扳机。

郁容笑了,她的红唇她的乌发,依旧明艳动人。

“你的小助手,她死得时候一直捏着你们的通讯器,我掰不开她的手,只好把那只手切下来,我想你一定收到了她的求救信号。”

“她很可爱,因为我发现她给她的通讯器设置了粉嫩的小桃子背景,看上去就很好吃,所以我喂给她吃下去了。”

“你们发现她的时候,她的表情一定很满足吧?”郁容用最云淡风轻的语气讲述,好像这只是她不值一提的随手举动。

冉墨的脸痛苦地皱成一团,她回忆起她和同事们割开下水道排污口的铁栅栏捞出小助手的尸体的那个午后,那个年轻爱美总念叨着要减肥的小姑娘,在污水中泡的发白膨胀面目全非,法医说他们在她的胃里发现她的通讯器。

CUT!

“宋意这个反胃的表情很不错,沈遇,你不够变态!”吴导大喊。

吴导从导演椅上下来,围着沈遇直转圈,嘴里嘟嘟囔囔道:“怎么回事呢,你不是挺会演疯批美人的吗,今天状态不对啊。”

沈遇低着头深吸一口气,对吴导说:“对不起,我可能需要调整一下。”

“需要多久?”吴导问。

沈遇看了眼坐在场边休息的宋意,说:“五分钟。”

吴导大手一挥:“好,全场休息五分钟。”

沈遇站在原地脚底磨蹭着地面做了半分钟心理建设,她今天必须把这关过了,不然她的职业生命和她的生理生命可能都要走到尽头。沈遇深吸一口气抱着上刑场的决心往宋意那边走过去,宋意坐在小马扎上,拧开保温杯的盖子,皱着眉凑在杯口一小口一小口抿着里面加满了冰块的冰美式。

“那个,宋意……”沈遇斟酌着。

“上个月八号那天晚上,你在干什么呀?”沈遇问完就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她光想着不能在宋意面前暴露自己那天出的状况,要先发制人直接让宋意自己说出来,但是上个月八号那天是颁奖礼啊,沈遇还看了直播的。

宋意诧异地抬眼看她,果然是又把她当傻子了。

宋意慢条斯理地保温杯盖子拧回去,在这至关重要的几秒钟里,她从沈遇的话里面品出了一个让她心惊胆战的事实。

沈遇她,好像,不记得那天晚上的事了。

宋意那天走的时候,沈遇还宿醉未醒,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宋意应该已经彻底离开了,宋意听说过有的人喝醉了会断片,会不记得自己醉了之后发生什么事,但要说沈遇就是这种体质,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吗?

但如果她有印象,她就不必要来问这么一句,那天晚上前半夜宋意在颁奖礼给人鼓掌,后半夜在酒店跟沈遇鼓掌,沈遇本人比谁都清楚。

宋意决定试探一把。

她把保温杯放下,扬起脸面带微笑:“那天我很倒霉,显示颁奖礼陪跑,然后跟剧组聚完餐回去的路上还被狗咬,脖子都被咬肿了,连夜去打狂犬疫苗。”

宋意说完,盯着沈遇看她的表情,一秒、两秒,沈遇的神色肉眼可见地多云转晴。

“啊,这样,这也太惨了,多大的狗能咬到脖子,你有照片吗?”沈遇猛地松了一口气,脸上五官马上鲜活了起来,甚至还有些按耐不住的幸灾乐祸。

宋意:“没有。”

沈遇:“真可惜。”

“是啊,真可惜。”宋意盯着脚步轻快离去的沈遇,心里若有所思。

没想到沈遇竟然真的不记得那天晚上的事了,那这世界上就不会再有人知道宋意这个丢人的黑历史了,她不用担心沈遇会把这件事宣扬出去,也不用担心沈遇会拿这件事羞辱她。

如果没有记忆,那沈遇和一个热腾腾的情趣玩具有什么区别?

真好。

“导演,我好了,我找到感觉了!”五分钟休息时间还没到,沈遇就屁颠屁颠地跑向吴导,横在心头的那颗钉子拔掉了,她无痛痊愈。

被路过的野Omega嫖了就嫖了吧,只要不是宋意,是谁都行。

这一场戏的第三遍,action!

沈遇饰演的郁容粲然一笑,烈风卷起她乌黑的长发,精致的红唇弯起,优雅又残忍。

“你的小助手,她死得时候一直捏着你们的通讯器,我掰不开她的手,只好把那只手切下来,我想你一定收到了她的求救信号。”郁容眯着眼睛,如同一只躺在阳台上晒太阳的慵懒大猫,欣赏着冉墨猝然出现的痛苦神色。

“她很可爱,因为我发现她给她的通讯器设置了粉嫩的小桃子背景,看上去就很好吃,所以我喂给她吃下去了。”

冉墨好像想到了什么东西,又或是感同身受,秀气的脸突然皱成一团。

“你们发现她的时候,她的表情一定很满足吧?”郁容笑着用最云淡风轻的语气讲述,好像这只是她不值一提的随手举动。

郁容继续上前,像吐着信子的毒舌,她太了解自己的这个长期患者了,她可以用几句话轻而易举地打破冉墨为自己构建的心理安全壁垒。

“不许动,不然我开枪了!”冉墨很显然陷入了慌乱。

冉墨和刑警队出外勤的那些老油子不一样,她是个标准的学院派,读完书出来就进了高院,要不是这个案子太棘手,她是不会被借调到一线来的。

矫情,脆弱,需要定期做心理疏导,像超市冷藏柜里用礼盒包装的进口草莓,不能受一点磕磕碰碰。

“你会开枪吗,你开过枪吗?”冉墨继续往前走。

冰凉的枪口贴上了郁容的胸口,冉墨这个没胆的,竟然想要往后退,郁容一把握住枪管,顶上了自己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