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回

中萃宫近来倒也不安生, 不知是那长安连绵细雨令人厌烦,还是那过于湿润的空气让人心生不悦。

皇太后盯着窗外细雨,止不住的哀愁。

人到中年做着太后, 儿子当着皇帝,女儿当着公主。

令谁想都是令人艳羡的, 只是谁想到这一个两个都要和离。

哦,已经都离了。

只是皇帝的那境况更让人忧愁,可她干着急也没什么用。

细丝晴雨,倏然天空放晴,皇太后在窗前品着云山龙井, 不自觉摇摇头, 唤了骊洁进来。

“去请皇后进宫坐坐。”

秦砚这几日都没敢去中萃宫, 觉得没什么颜面再见皇太后。

只是宫中来信, 她不太好拒绝,而且宫宴的事情她也放心不下。

中萃宫养着许多丁香, 到了时节芬芳满园。

秦砚再来到这里, 已然不是皇后, 但中萃宫的宫人还未改过口,一口一个“皇后娘娘”叫着。

这多少也能明白皇太后的态度, 还是想让她回来的。

进了屋门, 那清淡的炉香溢着满屋,绕过屏风就见了皇太后斜倚着让人按着额头。

“见过太后娘娘。”秦砚低声请安。

“你这孩子,几时来还要请安了?”皇太后立马拉了她坐过来, 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 “骊洁, 你瞧着皇后是不是清减了些许?”

“娘娘看着确实比您清修前脸尖了些。”骊洁止住了手, 笑着看向了秦砚, 又见皇太后抬手,立刻接道:“您可是想取了库中那颗山参与灵芝给皇后娘娘带上?”

皇太后眉眼带笑,拍了拍骊洁的手背,“还是你懂哀家的心思。”

骊洁转身告退,皇太后又吩咐一句,“今日是不是徐太医来请脉?让他早些来吧,给皇后也看看。”

主仆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全然没给秦砚插话的机会。

“你看这孩子机灵得很,哀家都舍不得放出宫去。”皇太后拿了面前的紫砂壶倒上了一杯递给秦砚,“尝尝,云山带回来的。”

秦砚乖巧地接了过来,看了那青绿的茶汤,低着头柔声说道:“是臣女做错了。”

“傻孩子,道什么歉呢。”皇太后笑着看她,“赐婚本是先皇的主意,你不愿也在常理。”

皇太后明白那皇后有多难做,她原先是太傅之女,那都过得如此辛苦。

她只当是皇后什么都不说许是还好,但没想到是积攒的怨气一下爆发出来。

秦砚低着头想说些什么,可不知从哪里开口。

“也好,出宫散散心。”皇太后见她不言语,也不再说什么。

“多谢您能理解。”秦砚笑道。

只是皇太后越是如此开明,善解人意,她越是觉得心中过意不去。

“宫宴之后,臣女就会离开长安,到时候……”就不回来了。

“多回来看看。”

但皇太后截住她后半句话,拉着她的手温声说道:“你也知道,这上了年纪,能说上几句话的人都没有了。”

“熙君忙着和驸马吵闹,骊洁总是要出宫的,你这下又离宫了。”

“这宫里头到时候是一点人味都没有了。”皇太后说得凄婉,像是那天真的来了一般。

秦砚一时语塞,硬是说不出不回来的话了。

“逢年过节回来看看,自己在外头过年有什么意思?回来热闹热闹。”皇太后说得满眼期待,让人无法拒绝。

秦砚想了半天,开口只能说出一声,“好。”

皇太后这才满意地饮了一杯茶,见骊洁抱着锦盒回来,招呼着给秦砚看看。

一路上从云山得来的野山参被骊洁说笑几声,明明是去南方清修,却是得来了北方珍品。

秦砚推脱不掉,只能接下。

又说了几句一路见闻,皇太后忽然叹气一声,转而问道:“但哀家多问一句,你可对皇帝一点爱慕都没有了?”

秦砚怔住,眼前浮现与沈旷的一朝一夕,说不出否认的话,但敌不过飞出宫的心思。

佯装淡淡地说道:“有也仅是为人妻的本分。”

皇太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徐太医适时来请脉,皇太后让徐太医也给秦砚看了一看。

秦砚自觉那身体康健也没什么好看,但敌不过皇太后一番好心。

“娘娘身体康健,但还应注意寒凉,体中偏虚,可用些滋补品。”徐太医请过脉后照实答。

“那哀家这野山参正是派上用场,回去可要好好炖了。”皇太后叮嘱道,又见了那野山参还有一盒,又给秦砚带上,“这是给皇帝的那份,正巧你路过,帮哀家捎去广华殿好了。”

“这……”秦砚看着手中的锦盒,再看看广华殿,不是那么想去。

“倒是要离宫的人了,哀家也使唤不动了。”末了还“唉”了一声,皇太后轻拍双手,像是个孤家寡人一样瞄了秦砚好几眼。

“怎么会,只不过是顺路的事,臣女这就去。”秦砚违心地笑道,捧着那烫手的锦盒离去。

皇太后见皇后走远后,问向了还在一旁候着的徐太医,“您没看出什么?”

“不知太后娘娘所指何事?”徐太医拱手道。

“喜脉。”皇太后凤眸微眯。

她回来探听过来,皇后离宫前皇帝可在凤仪宫宿了好几次。

两人若是没什么问题,她不信什么都没有。

徐太医微微一愣,“娘娘,这确实没有,微臣在皇后娘娘离宫前请过数次脉,皆是身体康健……虽说是无任何喜讯……”

“但臣能用行医四十多年的经验发誓,绝不会有误诊!”

没有?

没有也好办。

皇太后端详着自己手中的茶碗,淡淡说道:“徐太医,医者仁心,但也要审时度势。”

“娘娘说的是,可有何吩咐。”徐太医在宫中多年,也是皇太后的心腹了,自是懂得如何办事。

皇太后也不是为难人的主子,想必不会太过分。

皇太后笑笑,将桌上另一只山参推给徐太医,“这喜脉呢,有时候它确实没有,但是有时候,它就该有了。”

徐太医愣在原地,好像……有点过分。

“你可懂?”

儿子是个傻的,她这个当娘的可不能一点托底不留。

广华殿中,沈旷正与傅庭安说着政事,但也早就说完了,沈旷还扯东扯西,甚至想把明天的事都做完。

“您有话不妨直说。”傅庭安品出味了,这就是离了,但没完全离。

“你说……”沈旷手中干燥的毛笔上下点着,硬是要在桌上戳个洞一般。

秦砚进宫看过宫宴之后他再也没有理由找她进宫。

眼见着机会即将用完,宫宴之后秦砚就要离开长安。

那可怜的进展缓慢地如工部修的堤坝一样,怕是到了宫宴之后都没什么长进。

“您要是犹豫何必装那么大方放人和离呢?”傅庭安早就猜到这位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