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回

“宋爱卿, 朕记得你已经在朝中任职二十余年。”

广华殿中,沈旷看着被降了两阶官职的前中书令宋元霭合上他递来的奏章,神色无常, 冷淡的脸上对于他来说已经算是和蔼了。

宋元霭谨慎地颔首,偷瞄一眼“和蔼”的皇帝, 揣测不出圣意,有些拘谨地答道:“臣从岭南调入长安已有二十三年。”

他心中有些彷徨,皇帝一般这么开头,那肯定都没好事。

不是让他告老还乡,就是让他提头来见。

沈旷看不出宋元霭内心纠葛, 在奏章上朱批一句, 淡淡说道:“东瑜使臣来长安, 此次便有劳你了。”

定在月中的东瑜使臣来访要举办一场国宴, 届时会商讨两国通商关税事宜。

宋元霭心中长舒一口气,立刻打包票, “陛下放心, 臣等必定竭尽全力, 圆满办好!”

“嗯。”沈旷递去他批示过的奏章,打量了宋元霭一阵。

宋元霭被看的发毛, 这还是没完事?

此前他虽是被罚了俸禄, 但中书省还当他是中书令,不过只是罚了钱财而已。

隔壁那御史大夫是真真被人顶了下去,看来这负荆请罪还是有用。

这东瑜使臣来访若是办好, 说不定能官复原职。

宋元霭恭敬地行礼准备告退, 都打算回去打起十二分精神办好使臣来访事宜。

“宋爱卿。”但沈旷忽然叫住他。

宋元霭刚刚放松下来的心神又紧绷了起来, 立刻回身拱手, “陛下您说。”

沈旷稍作停顿, 淡淡道:“有件事还要交给你来办。”

“宫里头还没有动静?”秦砚抿着粗茶,耳边响着还是台上说书人的醒木声。

“那日托人去问,也没有回话。”冬寻在一边看了那壶茶,一边叫了小二来交给他一包茶叶,托他泡上。

秦砚轻轻啧了一声,这容太后,不是想赖账吧?

区区几十万黄金,之前八十万都给了,这点钱不想给了?

早知道她就应该要全款的。

但她也没别的办法,若是不给就不给吧,反正也不亏。

大几十万黄金呢,还有一套豪宅。

“奴婢再去派人催催?”冬寻眨巴着眼睛,毕竟那可是二十万两黄金呢。

“不必了,倒也不必非要那么多钱。”

她就是想让容太后出出血罢了,至于这钱,还有它的用途。

秦砚打开了手中的地图,上面画着西盉周围国家,四周零零散散有着不少番邦。

风土人情各不相同,各有特色,若是抉择一个最好的,还真是选不出。

她得定下一个方向,然后启程上路,只是这路线得好好规划。

这里临着商街,番邦人往来众多,到这茶馆中歇脚的不少,能听见不少逸闻趣事。

听见了便在这地图上做上标记,想着若是以后去了或是注意些当地忌讳,或是去看看那著名的景色。

但有一日在茶馆碰上了那天找她写情书的荷迁国姑娘。

“姑娘!你情书!太棒了!”

那姑娘在茶馆里大声夸了一通秦砚写得好,情郎收了当即就跟她表白了。

茶馆里别的姑娘一听也颇为心动,纷纷到了秦砚桌前。

“姐妹,可能帮我也写一封?”

“那我排第二个,市价多少?我给十倍。”

秦砚笑道:“别急,正常价就好。”

一时间秦砚就成了茶馆里的红人,每日都有小姑娘来找她写写情书。

甚至有一日来了个五六岁的小姑娘,踮着脚往桌子上放了三枚铜钱,糯糯地说道:“阿姐,我想……想给隔街的哥哥写个婚书。”

婚书她还真没写过,写的都是和离书。

秦砚笑着抱着她坐到了板凳上,问她:“隔街哥哥叫什么呀?”

小姑娘想不起来,秦砚只当是她一时玩笑,就顺便教她写了半天的字。

果然写了半天后,小姑娘拿着好看的字跑了出去。

秦砚去的只是一个寻常茶馆,富贵算不上,只是简简单单供人喝茶聊天,听听书的地方。

高门贵府的小姐们很少来,也没人认得她,倒也自在。

有高兴地找她来说有情人终成眷属,有时也有一厢情愿最后碰壁的。

小茶馆也变得门庭若市,客人多上了很多。

偶尔路过的京兆尹对这群人唏嘘一声,你们知道那是谁吗,就让人代写书信。

不过有时也有些奇怪的客人,比如今日。

“秦夫人,我也想代写一封书信。”

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秦砚一听便抬头了,这叫她秦夫人的可不多。

一看是中书令宋元霭,穿着一身便衣坐到了她对面的板凳上。

“宋大人,好巧。”

“不算巧,下官想求您办点事。”宋元霭拱手,姿态做足,“多有打扰,还望您见谅。”

“宋大人不必客气,不知是何事?”秦砚转念一想,中书令能有什么事求她“您可是想……娶续弦?”

宋元霭发妻病故多年,家中就一个独子,找她难不成为了这事?

让她代写情书?

“不是不是。”宋元霭连忙否认。

“您也知道下官此前办了错事,多有对不住您,但如今是真的没办法,才来的。”

“若是办不好,下官这脑袋都保不住。”宋元霭面露愁容,瞄了前皇后好几眼。

“大人不必如此说,你们也是秉公办事。”秦砚还是有些心虚的,虽说是她要和离,御史台她倒不可怜,中书省也跟着罚也是有些倒霉。

“不如说说所遇何事?”

“月中东瑜使臣来访,要定下通商国书,只是这拟诏的字迹,总要挑个好看些的。”

“下官平常在西盉境内发布诏令,那字迹看不过也就看不过吧,但这可是国书,马虎不得。”

在长安城一板砖拍下去,能砸死好几个不是状元就是探花的京官,谁能比谁字迹差多少?

但是一众人等中总要有个比较的,中书省那就是字拿得出手,靠笔杆子吃饭的。

直到他们遇到了皇后的中宫令,哎,漂亮!

宋元霭眼神暗示一番,但秦砚还没听懂,他接着说:“下官来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请您代写这封国书。”

“下官年事已高,早就不写那东西了,字实在拿不出手。您看……”

“?”秦砚满心疑惑,你拿不出手,中书省那都是吃干饭的?

宋元霭人精一样的心思,怎么会看不出纰漏,连忙感叹:“唉,中书省好几十号人,竟是找不出一个能写的。”

“毕竟是陛下交给中书省的活,也不好请隔壁同僚代劳,那不又成我们的罪过了吗?”

宋元霭说得逻辑完整,没有退路,只是秦砚还是疑惑万分,她就不算外人了?

“傅大人呢?”秦砚不禁问。

“前几日骑马摔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