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搬家

“娘, 我回来了!”晌午,陈宝音回到家。

“宝丫儿,你总算回来了!”孙五娘急急跑出来,伸手就拉住了她的胳膊, “你快来看!快来!”

陈宝音扬扬眉, 说道:“二嫂,啥事啊?”

钱碧荷也出现在堂屋门口, 说道:“快进来吧, 一筐子笔墨纸砚,等着你处置呢。”

大嫂是个爽利人, 虽然性子温温柔柔,但说话从来不含糊。陈宝音跟在孙五娘身后走进去, 果然就看到堂屋中央的一只竹筐。

“赵文曲送来的。”她走过去, 蹲下,伸手拿起一只木盒,打开盖子, “还不错。”

雅信斋是镇上的老店了, 卖东西很讲究品质,这一套虽然是店里最便宜的,但给孩子们用, 也很是不错了。

孙五娘道:“咱们都检查过的,每一只盒子里都是一样的。”

人家挑了一筐东西到家里来, 不验明白是什么东西, 哪敢往屋里放?

筐里的每一套, 他们都检查看过了——不检查, 赵家坑他们怎么办?赵家又不是什么良善人家, 赵文曲更不是什么好人, 说是他们弄坏的,让他们赔,就要了命了!

一套就是六百六十六文,他们哪里赔得起哟!只想一想,就跟挖肉放血似的,疼得打寒战!

“赵家老太太还真送来了。”杜金花表情复杂,看着一筐笔墨纸砚,心里一点儿快活都没有,还怕得慌。

不是一滴血一滴汗挣来的东西,她就慌得很,怕得很。

“嗯。”陈宝音捡出最上面两套,直起腰,递给孙五娘,“这是金来银来的份。待会儿,就有人来了,我写个收据,谁来领,就记一笔。”

家里人都知道,这三十套笔墨纸砚是给学堂里的孩子们用的。否则,咋那么巧,不是别的数目,而是三十套?

知道归知道,但还是心痛。这都是钱啊!一百亩地,他们没见着,还不想。但这些笔墨纸砚,可是就摆在面前,看得见摸得着啊!

就这么分给人,想想就心痛得厉害。

“宝丫儿!”很快,门外传来声音。听着不像是一个人,至少是三四人结伴来的。

领笔墨纸砚的好事儿,谁等得住?好容易宝丫儿下学了,饭都来不及吃,就赶紧往这边来了,先领回家稀罕稀罕再说。

杜金花使了个眼色,钱碧荷便去掀草帘子,果然见四五个妇人一脸喜色地往里走:“吃饭哪?”

“咱不多坐,领了东西就走。”

“不耽误你们吃饭。”

杜金花便道:“说这话就外道了。”

钱碧荷道:“婶子,嫂子,你们先坐,宝丫儿说得写个条子,且等一等。”

刚才陈宝音便出去了,去自己屋磨墨写收据去了。

“得嘞。”

“咱不着急,不耽误你们吃饭就行。”

饭菜是已经做好了的,钱碧荷跟杜金花说了一声,便打开草帘子出去了。灶膛里重新塞了几根柴禾,小火温热着,免得待会儿忙完饭凉了。

“宝丫儿娘,你知道不,那赵文曲多不要脸,要娶宝丫儿呢!”一个婶子说道,“不过啊,被咱们呸回去了。他也配?”

“就是。他娘都说他不配。”

杜金花没见着赵文曲,还以为只有两个赵家的仆人过来。心口一提,说道:“那混账当真来了?”

“来了。”一个婶子说,“不过啊,跟咱们想的不一样,赵文曲吧,长得还不错。”

“是呢,以为他凶神恶煞的,没想到一见,居然还挺俊秀。“

赵文曲打一生下来就没吃过苦,脸庞又白又细的,穿着绸缎衣袍,体面着呢。不知情的,谁能想到他是臭名远扬的赵财主?

听着她们说自己热心帮衬,没让宝丫儿被哄骗了去,杜金花便端出一碗瓜子给她们吃。

不要钱的瓜子,不吃白不吃,纷纷抓了一把,嗑的欢。

“味儿真好,”一人赞叹道,“好卖不?”杜金花婆媳几个,炒了一锅又一锅,不少卖钱吧?

杜金花跟两个儿媳是炒了不少。陈二郎拉回来一袋生瓜子,得二三十斤,生瓜子不值钱,他收一袋生瓜子的本钱也就二十文。一斤炒瓜子卖五文钱,去掉香料钱,柴禾钱,一袋能赚几十文,不少了。

杜金花心里算过,这个冬天,她们娘仨炒瓜子卖,能赚个二三两银子。在村里卖卖,给陈二郎拉去镇上吆喝卖卖,还有附近的村子,不愁卖不出去。

亏得钱碧荷能干,调配的味儿好。杜金花心想,当初给陈大郎娶的这个媳妇,是没娶错了。

“卖啥钱,肉都吃不上一口。”她耷拉着眼皮,脸上没有几丝笑意。

到现在,家里也没吃上肉。为啥?舍不得。

至于宝丫儿,她有鸡蛋吃,杜金花没亏着她。省下来的这些钱,有一部分得给宝丫儿当嫁妆的。大手大脚,怎么攒的下钱?

“婶子这话说的,咱们都不信。”

“不信。”其他人也道。

不信就不信,杜金花反正不会说赚了钱。

其他人便跟孙五娘说话,这婆娘嘴巴浅,好套话。孙五娘倒是有心显摆,但她不敢,婆婆就在这坐着呢,她怕被撕了。

“婶子,嫂子,都做个记号吧。”陈宝音拿这张写了名字的纸进来,说道。

“好嘞!好嘞!”

都等着做了记号,拿东西走呢。陈宝音已经把孩子们的名字写上了,她念名字,大家在自家孩子的名字后面做记号。

来来回回,花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把二十八套笔墨纸砚都分完了。

“终于能吃饭了。”孙五娘说道,摸着瘪瘪的肚子,“饿坏了。”

孩子们已经吃过了,钱碧荷给三个孩子单独盛了饭出来,让他们先吃了。大人饿一饿没关系,孩子不能饿着。

这会儿三个孩子都歇息了,大人们开始吃饭。

“娘,想吃肉了。”孙五娘说道。今天吃的萝卜炖粉条,家里现在有进项了,钱碧荷做饭舍得放盐放酱,味儿很足,萝卜鲜美粉条软糯,是以前吃不到的好味儿,但孙五娘还是馋了。

之前说,每个月吃两次肉。

杜金花想了想,这个月只吃了一顿肉了,于是道:“行,你抽空去趟镇上,割二两肉回来。”

孙五娘拔高声音:“二两?!”娘哟,够谁吃的啊?家里这么多张嘴,肉得切多薄,才能一人吃两块?

杜金花瞥她一眼:“嫌多?那就一两。”

孙五娘“:……”

杜金花收回视线,夹萝卜粉条吃。一个个惯的,从前一年到头尝不到肉味儿,也没见这么过不下去。

只孙五娘冤枉,很想跟陈二郎撒撒气,偏偏陈二郎到傍晚才回来。她撅着嘴,不高兴,眼泪都要掉下来。天天挥着铲子炒瓜子,她胳膊都要细了,却连口肉都吃不着。

“五娘,别伤心了。”钱碧荷轻声劝道,“我不吃,我那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