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皇后的不安

不说弘昱这厢给如今已然摇摇欲坠的八贝勒府埋上了怎样的大雷。朝堂之上, 弘晖继位,本就是嫡长子出身,天然占了正统。本人又是多年太子, 素有佳名, 手段了得。哪怕在位期间并未过于笼络群臣,不过数月,前朝后宫便已尽在掌中。

若说早前胤禛的手段堪地上雷厉风行, 那如今的弘晖便是春风化雨。然而众大臣尚未来得及松口气, 便也很快发觉,想要从这位手上占便宜竟比之先帝还要难上几分。

倒不是说四爷执政能力有所不足, 相反胤禛在位期间, 锐意改革,肃清吏治。短短十几年便将康熙晚年群党争伐引起的腐败问题清了大半,现如今国库充裕, 更是大幅度降低了农税。哪怕因其略显酷烈的行事颇为有些朝臣诟病, 然在民间甚至文人仕子中却是真真切切的圣明之主。

然而执政能力却不完全代表掌权手腕, 四爷其人, 好恶爱憎都有些过于极端。如早前十三爷,已故的和硕怡亲王,在世之时何等信重, 九门提督, 总理大臣,可谓军权政权集一身的实权亲王。不说旁的,只说若在康熙爷时期, 只这一点, 却是万万不可能存在的。

显然, 论起帝王权术, 如今的新帝弘晖才是圣祖爷手段的集大成者。弘晖继位,看似没有过分打压老臣,然朝堂权柄的过度,却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见此,胤禛总算放下了心头最后一丝心事,干脆利落地带着一众妃嫔们来到了圆明园,彻底给新帝腾了位置。

***

炎炎夏日,四处尽是一片蝉鸣之声,紫禁城内空气更是燥地不像话。然而此刻的圆明园内,数丈来高的风车临水而建,极速旋转之下连带着整个园子都带起了一阵难得地清凉之气。

“嘶……真舒服啊!”随手拾起一颗冰镇了的荔枝搁进嘴里。眼看着七月已至,太上皇已经搬到园子里有些时日,熟知自家阿玛的性子,自来都是个闲不住的,弘曦生怕对方一朝撂下担子,反倒浑身空落落地不自在。每隔个几日总要过来瞧上一瞧。

然而今日。

弘曦半倚着身子有些无语地看了眼对面坐着的老爷子:

“儿子知道皇阿玛早前在紫禁城里憋地紧了,不过您这………”细细将这人的打扮从上到下瞧了个全,饶是见多识广如弘曦,也不自禁抽了抽嘴角:

“委实过于放荡不羁爱自由了吧!”

只见来人一袭石青广袖长衫,袖口只余几处浅浅的墨竹,头上裹着青巾,甚至领口还是松松垮垮地坠在一侧,坐卧也不同于往日的规整,反倒多了几分放荡肆意。若不是这确确实实是大清,眼前之人也委实是自家皇阿玛不错,弘曦都差点以为自个儿这是又穿去魏晋了呢。

皇阿玛他老人家别是这些年在紫禁城憋出问题了吧!还是这段时间在园子里闲出事儿了,重新拿了颗果肉放进嘴里,弘曦不由暗戳戳想道。

“想些什么呢!”负起折扇,毫不客气地在对面略显光滑的脑袋上轻敲了一下。胤禛这会儿好似全然没有发觉自家儿子的诡异心思,反倒颇有兴致地冲对面开口道: “朕今日本来寻了郎画师,既然弘曦来了,这些就交给你了!”

弘曦尚还在怔愣之际,就见苏培盛已经双手捧着竹简走了过来,连脚下的羊皮毯都不知何时换成了一座青席。

弘曦:“………”老爷子这道具还蛮齐全。不过………“皇阿玛,儿臣哪会画画啊!”弘曦很快垂丧着脑袋道。

回答他的是自家阿玛的一声轻哼:

“别给你皇阿玛打马虎眼,别以为朕不晓得,你那庄上前些日子不是刚出了新玩意儿吗!”

“哈………”弘曦挠了挠头,这才猛然想起来什么,很快便命人将东西取了过来。

看着眼前这个半人来高的大黑盒子,也不怪弘曦疏忽,盖因这玩意儿乃是庄子上一个研究小队所做,至于弘曦自个儿,抱歉,前世今生都没有喜欢拍照的习惯。不过这会儿看自家阿玛这般兴致勃勃,心道还是回去给那些人提个意见,将这半人高的大玩意儿好生升级了才是。

不过还别说,他家阿玛这方面还真有几分天赋,不过随意几个动作,便将魏晋名士的落拓不羁展现的淋漓尽致。也是后来弘曦才知晓,自家皇阿玛连身上的衣裳配饰都还是自个儿设计的。

合着搁现代还是个才华横溢的文艺男青年呢!弘曦操控者相机,很快便将这几副画面定格。

这一忙活便到了晚膳时间,待弘晖到时胤禛已经换上了一身寻常衣装,不过行动间比之以往确是随意许多。

“起来吧,皇帝今日怎么这时候过来?可是朝堂上出什么事?”随手将手下的筷子搁下,胤禛突然开口问道,

显然,对自家儿子这几日的忙碌,胤禛这心里还是有些数的。不过话虽如此,既然已经决定将手头东西放下,四爷也没了指手画脚的打算。这两日除去弘曦几个儿子,前来园子里的大臣们无疑都吃了个闭门羹。

对自家皇阿玛的态度,弘晖心下不是不感念的。这会儿也不见外,径自在桌前坐下,语气一如既往道: “回皇阿玛,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此事涉及五弟,儿子便想问一问皇阿玛的意思。”

“老五?这会儿不是关在宗人府吗?”胤禛不由疑惑道,听到这里弘曦也不禁抬起了头。

“准确说是五弟妹………”在两人的注视下,弘晖依旧不紧不慢道:“今早弘历福晋特地使人递消息给皇后,说是忧心五弟在宗人府无人照顾,又道是夫妻一体,特意请旨前去宗人府照料弘历。”

原来如此。

“这事皇帝你做主就是了………”胤禛摆了摆手,表示没有意见,弘历再如何也是亲儿子。如今既已付出代价,太上皇这边也断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且这般地步还有枕边人愿意倾力照顾也算幸事。

不过弘历福晋?辉发那拉氏?想到对方同府上的渊源,胤禛摩擦着手上的佛珠,倒是难得开口道:“这件事,可曾问过你们皇额娘?”

弘晖点了点头:

“早在弘历福晋自请之时,皇额娘便已然知晓。虽有些不愉,倒也未曾反对。”当然乌拉那拉氏的原话是:

“罢了,随她去吧,这几年一心只栽到弘历身上,哪怕明知不淑,仍是一头扎了进去,事到如今,竟连个半分余地都不给自个儿留。”

说到这个侄女,乌拉那拉氏这些年已经不知道叹了多少次气了:

“终身□□,她难道就不知晓那宗人府是什么地方?不说旁的,日后若是有了子女又要如何安置?”说实话,得到这消息时,乌拉那拉氏意外的同时竟是没有多大诧异。

她这侄女,性子纯烈刚硬,又分外重视规矩,偏遇上的又是弘历这等骨子里有些纵意之人,这些年作为两口子不知吵了多少次,矛盾闹得满城皆知。偏生身下却连个子嗣都无。众人都道五福晋这是被自家爷凉了心了。唯有乌拉那拉氏明白,若非是过分在意,只仗着自家这层关系,如何做不得无为而治的那贤良之人,又何苦忙忙碌碌偏将自个儿弄得更加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