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第2/2页)

然而未曾想到,这些年来对方心心念念的仍旧只有这一件事。为此宁肯在众目睽睽之下,满殿宗氏大臣面前,让自家阿玛下不来台。

弘曦几乎抬头不敢看自家阿玛的神情。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事。此时胤禛面上却并无不妥之处,手中的玉杯依旧稳稳地握在手心。

“皇额娘说的是,自朕继位以来至如今海晏河清,国库丰裕,少不得几位兄弟齐心所致。”微顿了顿,胤禛素来冷肃威严的面上如今竟带了些许笑意。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帝王缓缓从鸾座之上站起,自上而下环视了一番大殿诸人:

“为国政所需,大哥临近耳顺之龄,仍甘远赴海外;二哥当初即使受困于方寸之地,然朕每每困顿之际,仍不吝倾囊以授,三哥于病痛之中,仍不愿抛却圣人之语,潜心修书。不提十三弟每每事毕恭亲,便是闲散惫懒如老九,也愿为江南之事,不辞辛劳劳力奔走………”

连绵不绝的丝竹声不知何时已然停下,大殿之上,胤禛浑厚的声音一字一句响彻在一众人耳旁。语毕,只见高台之上,胤禛缓缓举起酒杯。

白玉般剔透的酒杯在一众大红宫灯的照耀下更显无暇,被提到的几人这才勉强回过神儿来,忙不迭地起身举杯。辛辣的酒水入喉,几人这才稍稍寻回些神智来。

倒非是几位皇亲贵胄过于没见过世面,而是胤禛此人,素来讲究行甚于言,平素又是个颇为龟毛的性子,于众兄弟而言,哪怕视若手足的十三,所得训诫也多过夸赞,这冷不丁的一回,倒着实让众王爷心下百般滋味,难以言喻。

众人之中,胤礽倒还好些,胤禛待这位兄长一向尊敬,老三直到落座之时仍有些飘飘忽忽,心下得意的同时又不免暗暗猜想,老四这莫不是知晓他前些日子偷懒请病假,特意警告他来的吧!不由得坐姿更规矩了些,生怕哪里出了错漏。

身侧的老九嘴角微微上斜,很快又故作淡定地垂了下去。心下暗自嘀咕,惫懒?什么鬼,啧啧,老四这人真是啥时候都不忘埋汰下他。还有不辞辛劳什么的,咳咳,虽然劳是劳了点儿,不过谁让白花花的银子他不等人啊!

事必躬亲?对面的十三摸了摸有些酸痛的右腿,四哥待他如斯信重,他便是肝脑涂地也难以为报。

至于没能上榜的几位心下更是难言,老八径自摩擦着手里的茶盏,面上依旧笑意不减,心下却是不自觉沉了沉。这老四,近来倒是越发会笼络人了。至于老五老七之流,心下不由暗自思量,四哥这难道是变相的嫌弃他们过于懒散,不知上进?

高位之人不过寥寥一言,底下众人心下便已是千回百转,这种时候,谁还能记得当初一个空有虚名的太后之言。期间,弘曦怔怔地看着几位叔伯陆续上前敬酒,便是偶尔拌个嘴这会儿瞧着也是莫名和谐。想到历史上兄弟反目,放眼四处皆敌,近乎孤身一人强撑着四处漏风的清庭,耗尽一身精血仍落得满身污名,苦心十三载留下的银两还被败家子一朝挥霍的雍正爷。不由缓缓露出些许笑意来。

真好,如今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一直到宴会结束,乌雅氏都没能寻到再度开口提及往事的时机。目光怔然地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儿子。

那一年,恰逢孝懿仁皇后去世,一个连玉蝶都未还过的养母,他这个儿子竟跑去圣祖爷跟前自求为其重孝三年。呵呵,重孝三年?这是将她这个生母放在了哪里,那时她就明白,这个儿子是要不回来了。

因着一时之气,说出了那句不愿抚养的话,其实临出口之际她便已经后悔了,然而即便如此,他这个儿子依旧硬邦邦没个一句软化。那时刻挺直的脊背,举手投足间无意的骄矜更是像极了那人。

曾几何时,早年一意孤行,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什么时候也有了这般近乎圆融的手段。也许是,她乌雅玉容,从始至终,都从未了解过这个儿子。

入夜,喧嚣过后的紫禁城显得尤为寂静,深夜随着小内侍一声急促的叫喊声,尚在深睡的弘曦当即清醒了过来,同福晋匆忙穿好衣裳便匆匆往宫中赶去。路上还碰上了同样匆匆而来,衣裳还带着褶皱的弘昼两口子。

慈宁宫,灯火一夜未歇。

翌日,太后娘娘重病不治的消息传遍了紫禁城各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