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晋封

翌日, 和瑞郡王府

不大的宁室内茶香袅袅,弘晖默了片刻,方才不疾不徐道:“我知道了, 三弟放心, 这件事大哥自会处理………”缓缓伸手将沏好的茶汤递过,眼前之人眉心微定,短短时间似是已经定下了什么主意。

“大哥………”见对方这般神色, 弘曦眼皮一跳, 心下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忙开口道: “大哥也不必过多介怀………良种之事基本上已是板上钉钉的功劳, 其实若要论起来, 朝中打这个主意的不再少数………”只索绰罗大人这个身份委实格外敏感了些罢了。后面的话弘曦没有说出来,但兄弟二人心中自有一杆秤在。

空气中一时陷入了静默。

其实按理说弘曦原不必开这个口的,毕竟那些所谓功劳于他也算不得什么, 然而更令他在意地是, 不论对方有意无意, 其所作所为或多或少都已经打了自家大哥的旗号………

哪怕弘曦于政务委实不大通透, 但也明白身为嫡长子,即便太子未立,如今大哥的处境同当年的二伯其实也差不得几分。一旦民心之道表现地过于急切, 不说皇阿玛会不会多想, 便是朝中心思诡谲之人也能平地掀起风浪来………

想到等不及找上门儿的哈达那拉氏,弘曦微微皱了皱眉,送到嘴边的茶水什么时候半凉了也不知道。

“想些什么呢!”伸手将对方手里的茶盏拿过, 弘晖神色十分自然的重新斟上递过。氤氲的水汽中, 只见眼前之人淡眉微拢, 带着些许漫不经心道:“这些个世家大族, 于权利的追逐自来便是刻在骨子上的,尤其如今皇阿玛年岁已然不小的情况下………” 满朝文武,能走到这个地步的哪个是真蠢呢?左不过,眼前的利益实在太大,欲壑难平罢了………

弘晖微微垂眸,遮下了眼中的轻讽。

窗外,不知不觉中蝉鸣之声愈发大了起来,看着眼前神色纠结的弟弟,弘晖眼中方才多了几分笑意:“总而言之,不论有没有这一遭,有些敲打势必都是要做的………”

所以,三弟你不必觉得亏欠什么。

“那大嫂跟永珣呢?”听懂了对方的言外之意,弘曦仍有些闷闷道,大嫂如何他不做评价,但小侄儿乖巧可爱,他还是很喜欢的。

“身为嫡福晋还有未来世子,紫禁城内自是无人敢怠慢,再者………”微啜了口香茗,新出的龙井尚带着些许苦涩。半响,弘晖微微垂眸,语气听不出喜怒道:“你大嫂她是个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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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日回来,弘曦便一直有些怏怏的,偶尔同永珩玩闹着都会莫名奇妙的分神。一连数日皆是如此。

这一日,清媛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爷那日不是跟皇兄坦白了吗?怎么,可是意见有相左之处?”至于闹矛盾,以这两人的关系,清媛压根没往这上头想过……

“那倒没有………”将手上的小胖墩往怀里揽了揽,软榻上,弘曦紧紧贴着靠背,半响才轻轻叹了口气道:“爷只是突然觉得难过,大哥这个位置,要担下甚至舍下的东西,委实太多了些………”

“有得必有失,内里如何,也要看皇兄如何想的吧!”缓缓放下手中账册,许久只听清媛轻声道。

弘曦没有接话。

翌日早朝,伴随着一道旨意,这些时日暗涛汹涌甚至隐隐浮于明面上的火苗好似瞬间被泼上了一盆冷水,还未燃起便被打击的只剩零星闪烁的火星子。

大殿之上,弘晖一身靛青色袍服立于众臣之中,面对众大臣们似有若无的窥探,眉眼一如往日清润温雅。哪怕一身最为寻常的朝服,在这人身上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清贵。

然而在亲眼见证了索绰罗大人的的下场,再看着眼前这位温言和煦,从始至终神情都未有半分变化的和瑞郡王。哪怕几位久经世事的老大人,都不免生出几分心惊肉跳之感。

吉安虽地处江南,勉强算的上人杰地灵之地,然而从堂堂一部尚书到地方小官,远离政治中心,只怕日后仕途基本上到此为止。偏贬黜的理由还让人说不出话来,身为族长,未能约束族人便已是大过,欲行包庇之举更是过上加过………

然而说白了,此事可大可小,端看上头之人如何定义罢了。可惜的是………那位上奏弹劾之人,倘他们没记错的话,乃眼前的和瑞郡王一手提拔。

这………几位阁老对视一眼,心中俱是说不出的复杂。

弘曦也没好到哪去,看着眼前神色怔仲,似是完全难以置信的索绰罗大人。

即便早前已经知晓了自家大哥的打算,然而数日后,弘曦依旧被对方的雷厉手段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大哥………”

“大哥等等我………”下了早朝,越过层层人群,弘曦忙疾步跟上对方。

刚刚散朝,太和殿外自是人潮涌动,然而不知是不是刻意之故,两人身旁,这会儿却是生生空出了一大块儿地方。

清晨,初升的朝阳带来些许暖意,两兄弟如往常一般并肩而行,越过重重宫门,一直到神武门前,才听弘晖突然开口道: “三弟可是觉得为兄手段过于狠厉了些?”

“大哥既然这般做了,必然有这么做的的道理。”侧首看向来人,弘曦突然笑着摇了摇头: “弟弟只是想说,府上去岁从潜邸里移过来的枇杷树这会儿已经落果了,大哥得空了记得过来………”

“好!”晨曦中,只见弘晖神色微松,旋即含笑着点了点头。

养心殿

不大的梨木方桌之上,胤礽一身靛青色长袍端坐一侧,缓缓执起茶盏,对着对面神色明显不错的某人举杯道::“恭喜了,弘晖侄儿是个有决断的………”微顿了顿,胤礽突然笑了笑:“比二哥我当年强多了。”

“这如何能一样………”胤禛最是见不得对方如此,当即重重地放下茶盏,沉声道:“二哥自幼长于深宫之中,便是有幸得皇阿玛庇护,这宫里的娘娘哪个是好相予的,这赫舍里氏不管什么心思,早前对二哥你确实庇护颇多,”

“更何况………”抿了抿唇,只听胤禛继续道:“当年皇阿玛之所以抬举索额图,多为制衡弹压明珠一党,为朝局计。那时即便皇兄想做什么,也不过两头难得好罢了…………”

指尖无意识地摩擦着腕间的佛珠。

这些年,胤禛不止一次在心中重演当时的局势,然却是拼劲全力仍寻不到半丝破局之法,因为不论多少次答案依旧是无解。天生的皇太子身份,先帝六十余年的执政生涯似是已经将一切出路通通堵死。

每次重演,他仿佛都能身临其境地感受到二哥当日的憋闷与窒息………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