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窥伺者

是夜, 寂静的夜空中,突地平地一声惊雷。

黑暗中传来一阵疾促的呼吸声,床帐内弘曦蓦地睁开了眼睛,

“小陈子!”

“贝子爷?奴才在呢!可是外头声音太大将您吵醒了!”

弘曦摇了摇头, 随着起身的动作,床头处的琉璃灯很快便亮了起来。发黄的灯光下,愈发衬得弘曦面色虚白。分明还是暮秋时节, 对方额间却不知何时已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主……主子爷!”小陈子见此委实吓了一跳:“我的贝子爷, 您这是怎么了?可是被噩梦吓着了?”

“放心吧爷,人人都说这梦啊, 都是相反着的, 奴才前儿个还听人说……”

昏黄的灯光下,小陈子还在一旁絮絮叨叨个不停,然而弘曦此刻却仿佛呆愣了一般怔在原地, 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半响才怔怔然开口道:

“玛法同阿玛他们已经去了一个多月了吧!”

“是啊爷, 阿哥可是想贝勒爷了?”小陈子偷偷抬眼, 发黄的灯光下, 只见弘曦眼中怔仲之意更重。

自以为猜到了缘由,小陈子忙笑着道:“嗨,阿哥爷您只管放心, 如今有了您这“神器”, 这一来一回甭提多省事儿了,说不定陛下同贝勒爷下月便能返京了………”

床榻上,弘曦半直着身子, 依旧没有作声。

半空中, 很快又是一阵惊雷响起, 旋即而来的的瓢泼大雨仿佛铺天盖地一般, 肆意的狂风随着枝叶猎猎作响。清梧院外,弘曦清楚地听到了几声枯枝折断的声音。

外间无边的黑暗中,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无限蔓延。弘曦伸出手,摸了摸尚还在疾速狂跳的心脏,心下不好的预感愈发地强烈了……

***

远在漠北的大草原上,今晚的月色在周围一众星辰的环绕下愈发显得黯淡无光。四处坐落着的大白帐篷外,早前燃起的点点篝火尚还存着些许余温,方才载歌载酒的场景尚还在眼前,如今却只剩得几个零星的火星子。

夜色愈发地深了下来………然而最靠近中央的那座豪华的帐篷内,灯火依然通明。陆续接见过几位亲王之后,康熙倚在榻上,伸手揉了揉稍显晦涩的眼眶,挥挥手使人将几位心腹唤来。

“奴才这就过去!”

梁九功忙领命退下,康熙正要抬眼,却突觉黑暗中好似有一双极是阴鸷地目光仅仅盯着自己。

康熙感官何其敏锐,当即便虎目一转,凌厉的视线朝着来人的方向猛地射了过去。

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那双极是熟悉的眼部轮廓狠狠地砸在了康熙眼里。康熙瞳孔一缩。那人见已经暴露,忙不迭地便跑了出去。

“来人呐!抓刺客啊!”

“来人啊!”

随着梁总管一声声高喊,以御帐为中心,四周各处的火把几乎在一瞬间便亮了起来。营地上瞬间便陷入了慌乱之中。

离御帐最近的胤禛几人几乎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木仓,随意披了件衣裳,便在一众侍卫的护卫下极速向御帐处靠近。

大帐外,八贝勒同直郡王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二人本应携步而行,却见一旁的胤祀突然上前,一把将眼前之人系地极整地腰带扯开。

骤然被袭,直郡王恼怒之下刚要动手,却眼前之人目光微微前移。直郡王抬头去,只见隔壁帐外突然走出两个熟悉的人影,正是老三老四无疑。

此时的二人,俱是衣衫凌乱不已,其中一个连鞋袜都穿反着来的。再看着眼前衣衫不整,发冠微斜,好似匆忙赶来的八弟………

直郡王募地意识到了什么,一番动作后,不过片刻,早前齐整的衣衫便不见了综影,转而成了歪歪斜斜,仿佛匆忙之下挂在身上的模样………

几人入帐之时,只见高高的御座之上,上首康熙的脸色早已变得铁青无比。

御座之下,一名侍卫高举着一块儿杏黄色织锦碎布,观其形,明显有撕裂的痕迹。在此时稍显昏黄的灯光下,依稀可见上头绣着的五彩祥云。

众人很快认了出来,这不是早前太子身上穿着的衣裳吗?

众阿哥对视一眼,一时间心中蓦地生出了诸般想法。看到这里,胤禛心口猛的一跳,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便听对方道:“早前陛下帐前,似是有贼人偷窥,幸而万岁爷灵敏,早早觉察出了那贼人。此物乃是奴才方才追过去之时,在外间一处篝火处寻着地。”

“许是对方逃走之时,不小心勾挂到了什么………”

寂静的空间内,喜塔腊大人的声音陆续响起。随着时间段的流逝,随来的几位阿哥也一个个出现在了此处。然而此时此刻,最应该出现在此处的太子却是迟迟未到,胤禛心下一突,心知对方此时怕是已经着了算计。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太子依旧迟迟未到,眼瞧着老爷子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好似下一秒,便会直接使人将太子锁拿此处。

一国太子,倘被人如此对待,身上威信该当何在?御座下,胤禛抿了抿唇,这会儿再顾不得许多,蓦地上前一步,将侍卫手上的碎布块儿一把夺过,拿在手上细细端详了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胤禛握着碎布,另一只手细细地在上头来回摸索,那模样好似是在搜寻着什么,一旁的直郡王两人眸色微变。

“老四,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事已至此,四弟你还要包庇什么人不成?”

御帐内,迎着众人愈发微妙地眼神。胤禛好似什么都未曾察觉一般,直直的立在原地,视线依旧紧紧黏在眼前的碎布之上。

康熙抬手,止住了一旁喜塔腊大人的动作。

片刻,只见胤禛素来冷淡的面上蓦地浮现出了些许笑意,一旁的八贝勒心下不妙。果然下一瞬,只见胤禛高举着手中的碎布,直直跪倒在地:

“皇阿玛,儿臣保证,此物绝非二哥身上之物,而是有心人刻意陷害。”

胤禛甫一开口便带着十二分的坚决,脊背更是挺得极直,一旁的八贝勒眯了眯眼,聪明地不做一声。

倒是为首的直郡王依旧不依不饶:

“老四,你说的倒轻巧,他胤礽方才穿着什么乃众人有目共睹。再者这可是早前特供上来的蜀锦,满朝之上,除去皇阿玛,可得者也就区区两人罢了。”

这两人,众人不用想也知晓必是老爷子的心头肉,太子还有四贝勒府上的昭慧贝子。

胤禔重重地哼了一声:

“再说能有资格身着杏黄者,除了他胤礽外还有何人!”

这厢太子是否有罪尚还未定论,对方便一口一个胤礽的,而反观一众兄弟,哪怕平时多偏于太子一系的三贝勒都好似未曾觉出不妥。

看着眼前这一个个的,胤禛垂在一侧的拳头捏的死紧,一瞬间只觉心口堵的厉害,再没有哪一刻,他比现在更能明白二哥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