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夜莺与小熊【双更合一】(第2/3页)

她变成了和季商一样穷凶极恶又虚伪透顶的人,每次把儿子打到半死后都会温柔到抱着他,问他:“宝宝这次想要什么礼物?”

小季临川害怕她,怕她鲜红的唇和长长的指甲,连缩在她怀里时都会发抖,奄奄一息地说:“什么都不要……”

安洄可不同意,“怎么能不要呢?别的妈妈都会给自己的宝宝买礼物的,我的小川也要有。”

季临川拼命摇头,一行行泪污开他嘴角的血,他说:“我不是宝宝,宝宝不会被打……不会疼……你也不是我妈妈,你不是来看我的……”

他再笨也知道知道宝宝是不会被这样对待的,没有一个正常的母亲会以折磨自己的儿子为乐。

安洄被他的话激怒了,季临川的态度让她觉得儿子脱离了掌控,她抬手一个巴掌把季临川扇到地上,用对他来说最恶毒的脏话咒骂他:“随你去吧!恶心的小杂种!”

自此之后,季临川彻底成为了这个家发泄情绪的工具,仿佛连作为一个人的尊严都没有了,只是一只流着季商和安洄高贵血脉的,被圈养在小黑屋子里的牲畜。

他每天的任务就是呆在那间他从小长到大的小黑屋子里,等佣人把饭菜摔在门口后乖乖吃掉,然后缩在角落里等着那个名叫“妈妈”的怪物进来,先吝啬地施舍给他十分钟关爱,再慷慨地赏赐给他一小时噩梦。

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季临川六岁那年,季商的情人怀孕了。还是一个胚胎的孩子轻而易举地顶替了季临川的位置,成为了季家新的继承人。

但季临川是不知道这些外界消息的,他只知道安洄那天异常地温柔,不仅亲自下厨给他煮了一碗面,还主动提出要陪他过六岁生日。

那是季临川人生中最快乐的一天,因为提心吊胆捱过十分钟后,安洄也并没有从妈妈变成恶魔。

不仅如此,她还带着季临川一起做蛋糕,一起包饺子,一起窝在小小的床上看无聊的亲子益智动画片。

整整一天时间,性格狂躁的女人都没有不耐烦,她尽心尽力地扮演好一个母亲的角色,温柔到一度让季临川偷偷低头抹泪。

安洄陪他吹灭蜡烛,切开蛋糕,问他想要什么礼物,只要在今天零点之前都能帮他实现。

季临川已经满足得要飘起来了,看着妈妈的眼睛里全是小星星,摇头说不要礼物,这样就已经很好。

安洄笑着捏捏他的脸,道:“还是选一个吧,人在过苦日子的时候总要有个念想,不然会撑不下去的,但我希望我的宝宝永远不会面临这样的困境。”

季临川就听话地选了一个,他紧张地搓着自己的衣摆,非常拘谨地小声问妈妈:“我可以要一间有窗户的小屋子吗?我想看看外面,闻闻风和花的味道。”

“当然可以呀。”

安洄说到做到,当天晚上就帮他搬到了一楼靠边的小屋子里,房间不大,但有一间很明亮的飘窗,飘窗外还种了几簇桃粉色的朱丽叶塔。

那是季临川最喜欢的花,妈妈特意为他准备的。

小季临川从没有住过这么“高档”的房间,他研究了一会儿才成功把飘窗打开,小小的身子趴在上面好奇地往外张望,看路灯、看月亮、看自由飞翔的鸟,看他永远都无法拥有的健康的世界。

窗外的朱丽叶塔开得娇艳欲滴,芬芳四溢,他局促地闻了一下味道,红着脸想要伸出手。

小季临川还没有摸过这种花,因为他认为自己是恶心的、丑陋的、脏兮兮的,会把漂亮的花也摸脏。

但这些朱丽叶塔实在离他太近了,伸手可及,他沉醉在花香里,忍不住想要轻轻摸一下,甚至想“大逆不道”地变回本体,飞到花蜜里大快朵颐。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一步,季临川刚把手伸出去就看到了妈妈,在一楼的窗外,安洄跳了下来。

头朝下,面朝里,先后经过季商和季临川的窗口,甚至在下落过程中还朝他们笑了一下,然后在触地的一瞬间,整个人像熟透的西瓜一样“砰”地爆开。

她的身体裂开了,以一种扭曲而恐怖的姿势变成了几块。

季临川当场僵在那儿,傻了。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满足的笑容还停在脸上,短短的手臂还悬在窗外,就被溅了一脸热乎乎的黏稠液体。

而妈妈就狰狞地躺在他最喜欢的玫瑰花旁,瞪着永不瞑目的双眼怨毒地盯着他。

她甚至连让儿子摸一下玫瑰的机会都不给。

夜莺是最具悲情的鸟,就像安洄这戏剧性的苦痛一生。她到最后都没有真正原谅季临川的出生,甚至不惜用自己的生命去表达这滔天的恨。

她知道季商会在窗边和情人做爱,知道季临川最喜欢朱丽叶塔,就要用这样惨烈的方式死在他们面前,让他们在往后长足的余生中都陷在血淋淋的噩梦里,以此报复这两个毁掉她一生的男人。

但背叛了婚姻的季商怎么可能因她的死而愧疚半分呢?真正陷在噩梦里无法挣脱的,从头至尾就只有季临川。

从他出生时父母的第一声尖叫开始,延续到这条支离破碎的烂命捱过的每一分钟。

哪有人生来就冷漠呢?

只不过是拼尽全力剖出来的一颗赤忱热烫的心,被人扔在地上踩碎过太多次。

又哪有人仅用一点暖呼呼的肚肚毛就能被小熊猫收买,一直记到现在呢?

只不过是因为那是他从小到大得到的唯一一缕光和热。

季临川就像一颗埋在冰雪之下的哑果的胡桃,冷漠的外壳中是早就已经崩坏的内里,他的情绪永远内敛,永远沉静,永远把无法疗愈的苦痛和绝望都藏在任何人都打不开的果核里。

季临川把核里的东西统称为安洄。

*

他总是能看到安洄。

任何时候,任何地方。

那个浑身是血的女人有时倒吊在飘窗上,有时趴在地板上,有时就紧紧贴在他身旁,冷眼凝视。

就像现在,季临川靠着墙坐在床上,一刻不停地吃糖,指尖抠得通红,呼吸也越发急促,冷汗像雨珠一样从他耳后一串串滚过,背后阴森森发凉。

他能感觉到安洄的鬼魂就站在他身后,用怨毒又悲悯的眼神打量着巴掌要从哪里落下,从她裂开的尸体里涌出的血变成了流淌的河,一点一点把他吞噬淹没。

他又开始生理性震颤,心跳紊乱,呼吸过速,肩背绷得越来越紧,空气中alpha的信息素浓度陡然飙升好几倍,清醇的清酒味中透出一股辛辣浓重的苦涩。

他快要失控了。

意识到这一点时,季临川僵直的右手已经快要失去控制,只能用力抬起来哆哆嗦嗦地伸向口袋——那里放着一支他常备的注射式镇定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