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第2/3页)

“且慢且慢。”李东慌急慌忙爬起来,“夫人可还记得当日盟约?”

沈澜冷笑:“我的确应了若李家出事便照拂两个孩子。可前提是李家亦要襄助于我。当日王俸强攻我家门,你们李家的护院在何处?!”

李东面皮微红,哀泣道:“沈娘子,稚子何辜?还望夫人高抬贵手,照拂一二。”

沈澜心知,李心远不过是欺她心善罢了。便冷着脸问道:“你且先说说,李家出了何事?”

李东叹息一声:“今日上午新任矿监税使邓庚力邀我家老爷赴宴。谁知到了晚间,竟传来消息,说是老爷意欲行刺邓大珰,被下狱了。”

沈澜吃了一惊。李心远怎会吃饱了撑的去行刺太监,分明是邓庚寻了个理由来勒索钱财罢了。

“你家可有探查消息,筹措钱财?”

李东急得直跺脚:“连夜遣了人贿赂了狱卒,那狱卒早得了邓大珰吩咐,一口气开出了三万两白银!”

沈澜倒吸一口冷气。三万两白银,把李家里里外外变卖了个干净,保不齐还能凑的出来。

“为期几日?”

李东面如土色:“三日。”说罢,苦涩道:“若三日不成,只怕那阉人便要遣了兵丁来抄家了。”

沈澜明白,怪不得这管事火急火燎的将两个孩子送了过来。这是怕抄家之下,两个孩子都被变卖了去。

沈澜见他这幅样子,不免叹息道:“便是交出了三万两,难道就能幸免于难了吗?”保不齐只是开了个头罢了。

李东苦笑:“沈娘子说的是。老爷临行前叮嘱我,只说出了事便来寻沈娘子。李家虽与沈家多有龃龉,可辅车相依、唇亡齿寒啊!”

一个年过五十的老人在你面前涕泪交加、哀泣连连,任谁看了都要心软的。

沈澜细细盯着李东看了几眼,方才道:“既然还有三日期限,你且先带着孩子回去,再遣了人去联络各家富户。叫他们明日一早辰时初,同在赵老爷府上见面。”

“好好。”李东立时点头,又为难道:“沈娘子,这两个孩子……”

沈澜淡淡道:“且带回去罢。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李东一时没了办法,只好带着孩子告辞离去。

他一走,秋鸢急切道:“夫人,可要让潮生去外地避一避。”

沈澜步出厅外,望见庭中月明如水,覆在她罗裙上,映出满身霜寒。

“明日一大早,你和春鹃带着潮生避去洞庭湖。”说罢,犹豫半晌,复叹息一声道:“我若出了事,你便带着潮生去寻川湖总督裴慎。”

秋鸢倒吸一口冷气,愣愣道:“总督府,我怕是进不去。”

沈澜笑了笑:“且安心,你只需报出潮生的名字,他必会安置好潮生。”

也不知是不是夜色太寒,秋鸢陡然觉得一阵寒意从心底涌出,她隐隐猜到些什么,却又不敢问,只低声道:“夫人既与总督有旧,还怕那太监做甚!只管请了总督帮忙便是。”

沈澜摇摇头:“你只管照我的吩咐去做。”

第二日一大早,沈澜安抚了潮生,方匆匆赶去赵府。

赵府花厅内,满座都是人。角落里还栽着红榴绿柳,门檐上插着菖蒲艾草,奈何无人再有心思过端午。

“怎么回事?昨夜我担心的一宿没睡。”

“李家出事了。今日一大早我便见到李家门口人喊马嘶,乱成一团。”

“出了何事?”

“听说是李心远被下狱了。”

众人议论纷纷,说辞不一。

沈澜甫一进门,与诸位见过礼,却见有几个生面孔坐着。转念一想,应当是李东请来的李心远人脉。

她便对着李东道:“你既代表了你家老爷,且将昨日你对我说的话一一重复给诸位听。”

李东无奈,只好将昨夜之事尽数道来。说罢,跪在地上叩首道:“求求诸位老爷,救救李家罢!”说罢,直将头磕得鲜血淋漓。

厅中方才不过窃窃私语,如今却成了沸反盈天。

端坐上首的赵立一拍茶几,怒道:“以行刺为名,行索贿之实,未免也太过蛮横!”

不做米粮生意,素日里贩盐的盐商大户钱逾拈须道:“若真这般,唇亡齿寒,必要救李兄。三万两银子,我们这里足足有二十余人,一家出个五百两,凑上一万两,倒是使得的。”

客居湖广,祖籍浙江的丝商姚广劭连连摆手:“钱老爷,你这话倒轻巧。今年南直隶、浙江、福建都在闹矿监税使,染坊罢工、织工四散去,目不见绸缎颜色,耳不闻机杼之声,我这生意早做不下去了。”他哀叹道:“今日我倒是能出五百两,可来日呢?若再有下一个李家,难不成我回回都出五百两?”

又有人提议道:“既然如此,倒不如叫李家先卖出些东西来。我等收了去,也不占他李家便宜。”

“陈兄这话有趣,明着倒是高义,暗地里却占足了便宜。”

“你这人怎得这般!我好心帮李家渡过难关,你倒来诬我!”

厅中众人吵成一团,李东急急哀求各家,救救他家老爷。沈澜头疼的厉害,扬手拂下几上茶盏。

瓷片裂地声清脆可闻,诸人皆惊,纷纷诧异望来。

“诸位且听我一言。”说罢,沈澜望向跪在地上的李东,问道:“邓庚是六日前来的,昨日突然宴请你家老爷并将其下狱,难道之前便无迹象吗?”王俸好歹要遣了人四处调查富户名单,从而被李心远逮住。难不成邓庚一来就能动手?

跪在地上的李东哀声道:“沈娘子不知道,这邓庚已经不是头一次宴请我家老爷了。到达武昌的头一日,索要了五百两。第二日,索要了一千两。第三日,要了两千两。”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只觉着这邓庚胃口甚大。

“到了第四日,我家老爷说这是要钝刀杀猪啊。如今不过放血,再过几日便要吃肉,老爷打定主意再不给钱。谁知到了昨日,他恼羞成怒,便将老爷下狱了!”

李东老泪纵横,有几个看不过眼,纷纷出言安慰。

沈澜翠眉颦蹙,心道这邓庚可比王俸聪明多了。他将消息瞒得死紧,只对着李家挥刀,令旁人作壁上观,又给了李心远仿佛只要掏钱就能保命的错觉。

一日割一刀,直到李心远给出了接近三千两银子,表示无法承受了。这时邓庚恐怕已经大致查问明白了李家到底有多少钱,方才獠牙毕露,给出了三万两银子的价位,好将李家一口气榨干。

“诸位老爷仁善,如今我李家败落,还请诸位救救我李家罢!”说罢,便颤巍巍跪下,又要磕头。

众人陡生兔死狐悲之感,只叹息着安慰李东。

沈澜也叹息一声:“说说罢,李心远和邓庚达成了什么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