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2/3页)

裴慎都这么说了,周围人自然拱手应声。

及至下船,即刻有留守在此地锦衣卫迎上来,只说午间,罗百户遣人来报过消息,其人正与友人游览石湖风光。

“友人?”裴慎勒停马匹,冷声问道:“她哪里来的友人?”

那禀报的小旗尴尬道:“是当地杨氏一族的公子,名唤杨惟学,年约十九,本在外求学,回返苏州乡试。”

裴慎猛地紧攥马鞭,冷笑一声,正欲扬鞭赶去石湖,却突然顿住。

他熟读舆图,自然知道,苏州石湖连通八百里太湖,而太湖途经两省三州。

“你去寻些小船,载几个人去石湖连通太湖的水道上等我号令。”

潭英一愣:“大人,她一个弱女子,总不敢从石湖孤身入太湖罢?”八百里太湖,岛屿暗礁,遍地都是。若不谙熟水道,进去了,只怕有死无生。

“以防万一罢了。”裴慎道。语罢,扬鞭策马,直奔石湖。

此刻,杨惟学小厮寻来的船妓已至,士大夫狎妓本是寻常,见那小厮带着两个妓子来,罗平志浑不在意。

夜色渐渐蔓延开来,沈澜和杨惟学上了那船妓的小舟。

“公子,儿名唤皎娘。”生得个子稍高的这个,颔首低眉道。

沈澜轻笑一声,笑问道:“你叫皎娘,那撑船的那个叫什么?”

皎娘便怯声怯气道:“她叫锦娘,是儿阿姐。”

沈澜便与她调笑几句,亦不曾动手动脚,那皎娘便渐渐安心下来。

见她神色舒缓,沈澜又望望夜色,漆黑似墨,唯窄月朦朦胧胧,她心知时辰差不多了,便开口道:“你个子高,这身形倒与我相似。”

那皎娘微微一怔,只以为她嘲笑自己身量,便低下头去,不语。

沈澜只冲着她笑道:“你身旁的这位是杨家公子,可听过?”

皎娘羞涩点头道:“自是听过的。”杨家是大族,杨惟学自小便有神童之名,苏州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杨惟学一听她提及自己,便知道已到了开口的时机:“我与览弟打了个赌,赌若有人扮她,可能蒙骗过旁人?你且将你的衣物与她换一换,你来扮我览弟,若扮得好,重重有赏。”

那皎娘微怔,便一口应下。无需卖皮肉,不过是扮个人罢了,又有何难?

沈澜便叫锦娘往行春桥下驶去。黑漆漆的桥洞里,沈澜快速与皎娘换了衣衫。

待船只驶离行春桥,沈澜已娇声去到船头:“姐姐,杨公子唤你,我来撑船罢。”

那锦娘正惊异,沈澜只低声道:“我与旁人打赌,你可莫要拆穿我。”

锦娘便吃吃笑起来,只顽笑道:“自然不会拆穿公子。公子若有吩咐,尽管说便是。”

沈澜便接过她手中竹篙,笑道:“一会儿你妹妹和杨公子下船去,你便待在船上,我稍后自会放你下船。你下船后只管回家便是。”

“是。”那锦娘一口应下,又迟疑道:“那我妹妹……”

“且安心,天一亮,她自然会回去。”语罢,沈澜望了眼船舱里稍显不安,却还在矫正皎娘步态、体态的杨惟学,心中难免愧疚。

这里的所有人,包括杨惟学,人人都是被她蒙骗的。便是被发现了,也不会有人将罪责怪在杨惟学身上。

这是她对杨惟学最后一点保护了。

夜色越来越深,湖面上清雾四起,盯梢的罗平志纳闷道:“快酉时末了吧,怎么还不回去?”

话音刚落,但见那船停在了岸边,杨惟学与沈澜说说笑笑,上了一辆马车。

罗平志即刻吩咐停船靠岸,远远的缀上那辆马车。

马车辚辚作响,碾过青石板路,极快就到了如京桥,停在了沈澜家门口。

杨惟学掀开车帘,对着下了马车,正低头掏钥匙的王览笑道:“览弟,我明日来接你去香山墓,拜见一番名妓苏小小。”

王览低低应了一声,推开门径自回家去了。

车夫再度扬鞭,马匹鼻息轻吐,径自返回杨府去了。

此刻,弯月朦胧,夜色清寒,沈澜早已寻了个岸边放下锦娘,撑着船直奔太湖而去。

而裴慎快马加鞭,赶往石湖的路上途经如京桥。

一到乌木门前,见对面屋檐下躺着两个闲汉,潭英打马道:“可是罗平志?”

罗平志猛地蹿起来,低声道:“正是!敢问是哪一位?”

潭英笑道:“可是此地?”说罢,遥遥一指那乌木门。

罗平志点头:“正是,那人刚刚游湖回来,正好与诸位大人前后脚的功夫。”

裴慎下马,冷着脸,一脚踹裂了半扇乌木门,唬得众人心里一跳。

刚走到庭中的皎娘闻声,难免骇得面色发白,只以为是哪里的强人破门而入,惊得回身望去,竟是个锦衣玉带的公子哥。

两人只隔着几步远,四目相对,裴慎本就冷冽的脸色越发难看,竟看也不看皎娘,飞身上马,直奔石湖而去。

跟在裴慎后头,脸色难看至极的潭英斥骂道:“干什么吃的!竟叫一弱女子逃了去!”

罗平志脸色发白,继而勃然大怒道:“贼卵个鸟人!敢骗你爷爷我!”说罢,便要去捉拿皎娘。

潭英骂道:“你与她置什么气!还不快想想人是什么时候丢的?”语罢,顾不上罗平志,只打马去追裴慎。

素月清寒,霜风烈烈,裴慎快马加鞭,只消一柱香便赶到了石湖。

石湖四寂,清雾弥漫,唯见桥影残荷,再不闻半点人声。

裴慎冷笑一声,只吩咐身侧亲卫去寻只小船来,再去寻个常年在太湖中捕鱼的疍民做向导。

不消半个时辰,人船均到。

裴慎上了小舟,那疍民被人从船上抓起来,人还懵着,又见抓他的人都是锦衣佩刀,心里发怵,自然问什么答什么。

“石湖入太湖最近的一个口子?”疍民颤颤巍巍,“那得往庞家塘去。”

“你来引路。”裴慎只示意亲卫取了二十两银票递给那疍民。

疍民穷苦,骤然得了二十两银票,竟宛如做梦一般,一时愣在原地,不敢相信。

等他缓过神来,只一叠声说着苏州土话,拍拍胸脯表忠心,引着船直往庞家塘去。

此刻,沈澜已撑着船行了大半个时辰,夜色越发寒凉,沈澜体力隐有不支,全靠一口心气咬牙扛着。

她本可以在脱离这些盯梢者的视线后,坐杨惟学备好的船只或是马匹,径自赶往城门或是码头。

可这些人能这么快找到她,必是官面上的人,沈澜生怕城门、码头也有这些人的眼线,故而索性弃了这些地方,只一个人往太湖去。

既然要往太湖去,自然是从石湖直接出发最好,故而沈澜方才在石湖换装脱身。

夜风渐凉,玉臂清寒,沈澜搓搓手暖暖身子,只给自己鼓劲儿,继续行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