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番外(六)

五月后

秋高气爽, 金辉投洒的光芒沉入风中,翻起金波。

清冽的秋风似乎还带着些夏日残存的燠热,轻轻拂过有些泛黄的枯叶。

然而虽已至初秋, 竹屋外的花田却仍是繁花锦簇的模样。

陆恩乔从花田小径经过时,飘落的桂花打在他的肩头。

他讲桂花拍落后赶忙跑到石阶之上, 轻轻扣门。

“栀栀小姨,妄清哥哥,我来给你们送酸梅啦!”

“快开门快开门!”

陆恩乔右手抱着一只琉璃罐,里边儿装的全是扶翎和陆明怀做的酸梅。

他话音才落, 便见竹门被人缓缓推开。

女子站在门前, 青色的锦衣在斜阳的映照下,叠起碧波。

外罩的白绒大氅盖在苏念栀的肩头, 她的小腹微微隆起,秋风吹起白氅,白氅被掀起的衣角是不是地轻拍着她的腹部。

“栀栀小姨!”

陆恩乔一把抱住了苏念栀, 将琉璃罐往身后一藏。

“你是来给我们送酸梅的吗?”

苏念栀捏了捏陆恩乔的小脸, 将他带进了屋内。

屋中早早地便亮起了烛光,淡淡的花香从屋外飘进,在室内流转。

烛火漫开的光晕下,少年端坐在玉桌前。

他右手拿着针线, 左手则攥着一方轻软的布料。

针线穿过白色的锦缎, 将最后一个小口缝合了起来。

“妄清哥哥是在给小妹妹做衣服吗?”

陆恩乔将琉璃罐放在了桌前,“嘭”的一声, 清脆又明亮。

谢妄清拿着针线的手一抖,他眉眼间有些不耐烦。

“咋咋呼呼的, 吵到栀栀了怎么办?”

谢妄清才说完, 眉头忽然宜州, 一股恶心的感觉在他的胃里翻涌。

“谢妄清?”

苏念栀察觉到了他的异常,赶忙上前给谢妄清倒了杯水。

“唔……”

“唔……”

谢妄清的手拍了拍心口,那恶心的感觉一直堵在他的喉咙口。

少年将手中的银针搁放在了玉桌,右手紧攥着自己才做好的毛绒小马甲,颇有些艰难地抬起左手接过了苏念栀递来的茶盏。

“妄清哥哥怎么又吐了啊?”

陆恩乔爬上了凳子,小心翼翼地将琉璃罐打开。

“阿娘说怀了小妹妹的是栀栀小姨,栀栀小姨会很不舒服,为什么每次来送酸梅,都是妄清哥哥在吐啊?”

他用筷子捻起了一块儿酸梅递给了谢妄清。

然而谢妄清一闻那酸梅的味道,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不吃了不吃酸梅了。”

“喝点儿水吧。”

苏念栀拍了拍谢妄清的后背,自己将那酸梅接了过来。

而少年则靠在苏念栀的身前,两手攥着她的衣袖,缓缓呼出一口气。

苏念栀看着谢妄清发青的眼底,惨白的面色,却不禁笑出了声。

往日总喜欢杀戮的谢妄清也会有今天这幅脆弱的模样。

自从她有了身孕以来,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听闻妇人有孕总会恶心想吐,睡也睡不好。

但她似乎一点儿事儿也没有,整日里该吃吃该喝喝,睡得也香。

每晚就摸摸毛绒绒的狐狸尾巴,一会儿就睡着了。

倒是谢妄清时不时地恶心发吐,昼夜难眠。

苏念栀擦去了谢妄清额头前的汗珠后,轻声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有了身孕呢。”

她将谢妄清攥在手里的毛绒小马甲拿了过来。

小马甲的两肩团着一次又一簇的白绒,都是谢妄清从自个儿心口取下来的狐狸毛。

他将上辈子学的绣功都用在了这儿,打算给苏念栀腹中的小狐狸绣件衣裳。

“明明那么难受了,还绣什么衣裳。”

苏念栀低笑一声,少年艰难地抬了抬眼,并未回应她。

他现在连说话都困难,只能抱着茶盏不断喝水。

等他将一壶水都喝光后,却见门前跑来了一只狸猫。

狸猫跑进屋内时,立刻便幻化出了人形。

只是一只狸猫尾巴向后耷拉着。

“少主,陆公子和扶翎姑娘来了!”

风影向谢妄清轻声而言,他说话时的神韵和语态都与前生的风影一模一样,连这样貌亦找不出区别来。

圆鼓鼓的小脸总是带着笑意,他摆了摆狸猫尾巴,给陆明怀和扶翎让出了路。

“哟,妄清这反应怎么比栀栀还重啊。”

陆明怀上前一步将陆恩乔抱在了怀里,随即朝着谢妄清扔了一颗蓝色的丹药。

“吃了这个也许会让你好受些。”

陆明怀的目光落在谢妄清苍白的脸上。

他忽然想起几个月前的事儿来了。

那时的苏念栀才有了身孕,入睡有些困难,第二日谢妄清便来找他。

谢妄清问陆明怀有没有法子能将苏念栀有孕时的不是全都转到自己身上来。

陆明怀这才给了他和苏念栀一人一颗转气丹。

将苏念栀身上的苦痛都转移到了谢妄清身上。

只是谢妄清并未告诉苏念栀。

因此,这本该出现在苏念栀身上的孕反全都落在了谢妄清这儿。

他将陆明怀给的丹药吞下后才渐渐缓过了神来。

然而他还是一副神情恹恹的模样,只会抱着苏念栀,靠在她身前微微呼气。

等到陆明怀和扶翎将饭菜做好端上桌时,也不见他松开苏念栀。

“谢妄清你就不能松开栀栀吗?”

“你是不和她贴在一起就不舒服吗?”

扶翎当真是看不下去了,苏念栀不需要吃饭的吗?

谢妄清一直抱着她,她怎么吃饭?

还有,他一个魔君至于这么黏着别人吗?

整天除了抱着她,就没别的事可以做了吗?

扶翎在心中一连四问,上前扯开了谢妄清。

若放在平常,谢妄清的承影剑估计早就抵在扶翎的身前了。

然而被这孕反折磨的谢妄清哪里还有力气。

他默默地瞪了扶翎一眼,极不情愿地拖着板凳坐到了苏念栀身边。

该说不说,幸好他将这孕反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要真是苏念栀一个人扛下来不得耗掉她多少血气?

谢妄清的目光从苏念栀的腹部扫过。

算算日子,应当要不了多久,这小狐狸就能出来了。

得提早向陆明怀找个法子,将苏念栀生产时的疼痛也尽数转移到自己身上来。

“你不吃饭吗?”

苏念栀察觉到了谢妄清落在自己身前的目光,她抬手给谢妄清盛了一碗饭,可谢妄清却并不打算吃饭。

他现在一瞧见这些饭菜就不舒服。

“我不吃,你吃就好。”

他顺手拿过了一只碗,将手洗干净后,拿了几只虾剥了起来。

今日本是陆明怀来给苏念栀把脉的,天色已晚,便就留在了苏念栀这处用饭。

众人倒是有说有笑,唯独谢妄清一个人什么也吃不下,就在苏念栀身边剥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