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精灵谷内,十多名精灵围坐在生命树下。一人环抱竖琴,白皙的手指拨动琴弦,优美的乐音轻缓流淌,轻快的音符徜徉在风中,引人沉醉。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阳光穿透树冠洒落在地面,投射斑斓光影。

光斑流动闪烁,拂过精灵的长发,同生命树的绿光融为一体。

法洛尔背靠树干,支起一条长腿,遥望王宫方向,许久沉默不语。

梵依和泽瑞走过来,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得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席地而坐,当面开口询问:“法洛尔,你怎么了?”

法洛尔没有立刻回答,单手搭在膝上,嘴里咬着一根草茎,迟迟才道:“我在想陛下。”

“陛下?”梵依大惑不解,泽瑞也是满脸疑惑。

“陛下已经在藏书室里多久,三天还是五天?”法洛尔丢掉草茎,坐直身体,“生命树发生异状,分明有魔族气息出现,我们却束手无策。那之后陛下时常把自己关在藏书室,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

“这件事……”梵依和泽瑞交换眼神,同时沉默下来。

“我一直在回忆当时,我能够肯定是生命树保护了外来的魔族。我想不通为什么,询问陛下也没能解开疑惑。”木精灵难得现出烦躁的情绪,单手用力耙梳过长发,“自从我降生在精灵谷,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法洛尔,如果陛下不愿给予答案,再烦恼也没用。”同为木精灵,泽瑞能理解法洛尔的情绪,心知他随时将钻入牛角尖,不得不出言提醒,“不要质疑陛下,也不要质疑生命树,做我们该做的,这才是精灵存在的意义。”

存在的意义?

法洛尔忽然顿住,一念闪过脑海,却快得来不及捕捉。亦或是他根本没想要抓住。直觉告诉他,一旦抓到那束光,很可能颠覆他的认知,倾覆他忠心守护的一切。

“法洛尔?”见他神情变幻,泽瑞不免忧心。想要继续劝说,却被梵依按住肩膀。

火精灵对他摇了摇头,认真道:“法洛尔很聪明,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会轻易钻牛角尖。他很快就能想明白,放心吧。”

三人说话间,琴声渐渐停歇,活泼的笛声取而代之。

吹笛的是一名暗精灵,她的肤色和同族稍有区别,身材纤细,一头长发垂落在地,瞳色是罕见的深紫。

美丽的精灵少女站在树下,红唇触碰笛身,音符持续流出,组成一首轻快的曲子,歌颂伟大的生命树,赞颂英勇无畏的精灵。

暗精灵的音乐有奇特的安抚效果。

法洛尔闭上双眼,烦躁的情绪得以舒缓,只是疑问依旧存在,始终难寻答案。

王宫内,紧闭数日的房门终于开启。

精灵王走出藏书室,华丽的衣摆拖曳在地,长发拂过肩头,点缀在发上的宝石熠熠生辉。

他信步穿过走廊,遇到两名巡视的精灵。后者手捧金瓶,看样子是去往宫殿后的花园。

自从幼龙被送去雪松领,王宫内的花草树木逃离厄运,不再隔三差五被火焰洗劫。精灵王的花园重新焕发出生机,变得郁郁葱葱,百花齐放,万紫千红。

“陛下。”遇到精灵王,两人明显有些惊讶,立即侧身行礼。

精灵王颔首,脚步没有停留,继续穿过走廊走向尽头的大厅。

目送精灵王的背影,两名精灵都感到不解。

“陛下手里拿着什么?”

“貌似是一本手札。”

“你看清楚了吗?”

“应该没错。封面上的文字很古老,应该是上古时期的语言。”

“奇怪。”

两人心存疑惑,却不能追上去寻求答案。

“算了,先去花园。”一人捧起金瓶,“今天的工作还没完成。”

“也好。”另一人表示同意,迈步时发出感慨,“自从那头幼龙离开,王宫内清净许多。”换句话说,太安静了,竟然有点不习惯。

他的同伴深表认同。

“算一算时间,它即将进入蜕变期,大概不久就会回来。”

“阿芙罗娜会教导它吗?”

“它不是冰霜巨龙,应该会向一头成年火龙学习。”

两人一边说一边穿过走廊,金瓶抱在怀里,瓶中装满了清水,取自山谷内的小河,清澈微凉,最适合植物生长。

精灵王走出王宫,步下宫殿前的台阶。修长的身影穿过石柱,径直来到生命树下。

笛声戛然而止,精灵们纷纷起身行礼。

“陛下。”

精灵王向众人颔首,要求他们暂时离开。

精灵们虽感到困惑,但不能违背命令,只能抱起乐器,再次行礼后结伴走远。

中途,法洛尔停下脚步,回望生命树和树下的身影,目光稍显复杂。话到嘴边,终究有所顾忌,收回视线保持缄默,始终一言不发。

待到众人走远,精灵王靠近生命树,单手覆上树干,闭上双眼,试图和对方沟通。

“我找到了线索。”他靠得更近,额头抵上树身。

白光浮现,狂风平地而起,鼓起袖摆和长袍,掀起铂金色的长发。发丝轻扬,似阳光在风中流淌。

叹息声敲打在耳畔,生命树做出回应。

精灵王睁开双眼,退后半步,翻开带出藏书室的手札,停在其中一页。

“这是上古精灵的记载,源于一个突然消失的光精灵。”他仰望生命树,念诵古老的精灵语,奇特的语调,独一无二的韵律,仿佛一曲咏叹调,优美中隐含神秘,甚至带着诡谲血腥。

生命树没有立刻回应,精灵王自顾自地说下去:“这上面写明,他是唯一一个挣脱契约的存在,采用不可饶恕的方式,受到生命力量的惩罚。”

手札上的记载相当隐晦,字里行间隐藏暗喻。不同句子排列构成谜语,答案没有提示,起来相当晦涩,极可能在反复推断中自我怀疑,陷入重重迷雾。

“挣脱契约的方法不可饶恕,有悖精灵存在的意义,是吗?”

树枝摇曳,沙沙做响,近乎掩盖生命树的叹息声。

“存在的意义,保护的责任,无法挣脱的契约,永远的束缚。”精灵王仰望生命树,出口的话可谓大逆不道,“您是我们的缔造者,也为我们铸造了囚笼。”

摇摆的光影忽然停顿,声音砂砾般涣散。

透明的罩子当头落下,将生命树和精灵王罩在其中,隔绝外部的一切。

精灵王没有惊慌,更无半分恐惧,他维持原本的姿态,仰望生命树,希望能获取最真实的答案。

“精灵为您而生,这是我们的宿命。您能否告诉我,为何允许云婓的存在?”

缔造了精灵,又以职责束缚他们,本不该横生枝节。

生命树却允许一名光精灵走出山谷,同树人缔结婚姻,以迥异传统的方式留下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