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大结局

申时过, 云莺在月漪殿等到了赵崇从长春宫回来。

随着真相被揭开,唯有他们两个人在的殿内气氛逐渐变得凝重,她安静听着赵崇将事情的始末细细与她分说。

长春宫里一个叫春杏的小宫女,一份莫可名状的情愫。

便是因为这样她早早病逝?

云莺内心甚至生出一种迷茫的情绪。

迷茫于曾经为争宠机关算尽的她竟然最终栽在一个小宫女手里。

听起来如此荒唐滑稽。

然而拨开层层名为茫然、荒唐和滑稽的迷雾, 理智告诉她, 赵崇没有对她隐瞒,也没有欺骗她。

这个叫春杏的小宫女正是她先前觉得眼熟的。

赵崇说这几日发生的事与静安太妃无关, 她便也相信。

可以想见, 上辈子被她疏忽的那些精致漂亮并且出自这小宫女之手的盆栽,极可能有问题。而当她身体迅速衰败下去、缠绵病榻时, 静安太妃仙逝已久, 自然不会是静安太妃指使这小宫女谋害她。

至于春杏同样不受崔娴指使……

她那时事事小心谨慎, 纵然喜欢那些盆栽也少不得暗中查一查。

这小宫女若同崔娴私下往来亲密,必有蛛丝马迹可寻。

没有寻见, 只会是确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来往。

不知长春宫那般手段亦不知春杏与崔娴幼时之事,未曾发现任何端倪便不至于整日里疑神疑鬼。

事情最终也变成那个样子。

上辈子的她没有如这一次轻易得到偏爱,许多事情来得更缓慢。

换言之,此番春杏为崔娴不平谋害她才发生得这样早。

她占尽帝王恩宠, 意味着身为妃嫔的崔娴有更多的郁郁难过,于是引得心疼崔娴的春杏想要报答的心情更为强烈。春杏逾矩,钱嬷嬷有心劝阻,而顾蓁蓁是那个一不小心被卷进风波的倒霉蛋。

这般真相表明前世她年纪轻轻病逝别有因由。

也代表这一次她可以避开相同命运。

虽然如此,但是终于将一切梳理明白的云莺内心没有生出多少喜悦情绪。

仅有两分如释重负的感觉,至少——终于尘埃落定了。

赵崇的心情却比殿内凝重气氛多出一份沉重。

连日来在他内心深处积压的情绪在得知真相以后爆发,令他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罪孽深重。

他自幼时开蒙起便学习圣人之道, 他志在“河清海晏, 时和岁丰”。然而在他身边, 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在那么长的时日里,可谓理所当然忽视着这些人,全因他的傲慢、冷漠、不以为意招致被困囿于深宫之中她们的悲剧。

无论这一次的事情,抑或以前许多事,根源无不在他。

他一次又一次深深意识到根源在他。

如果不是这无端的读心之术,如果不是云莺,这样的悲剧只会一直上演。

而他可能只会感到厌烦,再无其他想法。

赵崇这会儿心底的震动比之前任何一桩事、任何时候来得深刻。

这些话他却没有再说与云莺听。

毕竟是他一个人的事。

云莺也深受其害,他总不能厚颜无耻要她理解和体谅。

诸事说罢,赵崇和云莺一时未开口。

长久的沉默过后,终究是赵崇先低声对云莺说:“不管是何因由,这般害人之心皆不可饶恕。”

响在耳边属于赵崇的声音把云莺从自己的思绪拉回来。

神思回拢,她点点头:“听由陛下处置罢。”

那个叫春杏的小宫女是两世谋害她的人,乃至在她上辈子当真要了她的命。她不管活几辈子都变不成活菩萨,只能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赵崇很快便又离开月漪殿。

云莺倚在罗汉床上呆坐过片刻,也从月漪殿出来去听雨楼看顾蓁蓁。

长春宫里发生的事迅速传到公主府,清河公主赵骊也立刻进宫。

只是当她赶到长春宫,赵崇已经离开了。

“母妃,发生什么事了?”

赵骊快步走向坐在黄花梨木禅椅上的静安太妃身旁,不禁蹲下身去,双手搭在自己母妃腿上,仰面看她。

静安太妃抬手摸一摸赵骊的脑袋,目光慈爱,温声细语:“我同陛下说,过些日子便搬去观里,陛下准了。陛下也允诺,绝不会迁怒到你身上。”

赵骊微怔,明白事情已无回寰余地。

她眸中隐有泪光闪烁,哪怕晓得无力改变,仍控制不住情绪低声问:“为何母妃要搬出去……”

“陛下虽相信我不曾害人,但生事的乃长春宫的宫人,自是我治下不严。”静安太妃语声平静,对赵骊说,“其实在宫里在宫外于你母妃而言也无什么区别,不用担心,闲时来探望我便是。”

赵骊心知这是为了保护她。

护她周全,也护她锦绣荣华、富贵平安,主动退一步,以此换得她的皇兄如往日待她亲厚。

若不退这一步,今日之事必生嫌隙。

待来日便不知要如何。

赵骊愈觉得难受,为自己今时今日仍令母妃这般操心。

她垂下眼,回想曾有过的许多任性肆意之举,也愈发感到懊悔。

“母妃……”

赵骊伏在静安太妃膝上喃喃,“我舍不得。”

舍不得母妃去观里过清苦日子。

舍不得母妃一而再再而三为她从中周旋。

“总不是今日便要走,更不是往后想见也没办法见。”静安太妃捏了下赵骊的脸,“怎得还掉金豆子?”赵骊不语,她心下却开始考虑起另外一种可能,譬如——她带着母妃离开京城的可能。

顾蓁蓁被害一事真相查明。

消息传开,得知牵扯到长春宫的妃嫔们无不万分诧异。

“奴婢打听一番,据说那宫女叫春杏……”

大宫女的话清晰传入崔娴耳中,正在书房习字的她手中动作一顿,蘸满墨汁的毛笔抵在宣纸上。

墨汁逐渐在光洁雪白的宣纸上晕染开一团浓黑的痕迹。

一笔漂亮簪花小楷写到一半的诗也毁了。

“崔娘子?”

一句话又让崔娴回过神,她搁下毛笔,蹙眉问:“究竟怎么回事?”

大宫女觉察出崔娴似有不悦,认真回答道:“那小宫女不仅谋害顾美人,也谋害淑昭容,又据说正因顾美人无意中得知她要谋害淑昭容,方才遭遇不测。”

崔娴又问:“不是受人指使?”

“奴婢无能,不曾打听出更多消息……”大宫女也皱了下眉,迟疑说,“但听闻与静安太妃是无关的。”

“只是奴婢以为,倘若与静安太妃无关,那么大约同诸位娘娘、娘子们应当也是无关的。”

“否则不但陛下要震怒,恐怕太后娘娘、静安太妃皆要动怒。”

六宫妃嫔的手若能这样伸到长春宫去,当真是了不得。

这事也不会轻易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