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自省

彩鞠在鞠杖之间来回飞腾跳跃, 一匹匹骏马也在马球场上奔驰如风。

炎炎烈日,奋力挥舞鞠杖的小娘子们也逐渐香汗淋漓。

起初骏马飞驰,彩鞠在两支队伍间来回争抢,比分也始终互相紧咬, 没有拉开太大的差距。

只是当一场比赛过了半程, 精力耗费太多,两边的优势与劣势变得凸显。

临到比赛最后一刻, 随着云莺又一次挥舞鞠杖击打彩鞠, 在马球场内和马球场外所有人的注视之下,彩鞠迅疾飞入球门中。于是伴随着一阵欢呼喝彩声, 妃嫔之间的这场端午马球比赛结束了。

马背上的良妃看着在地上翻滚过几圈的彩鞠, 终究仍是因为输给云莺而感觉到些许的遗憾。

娄昭仪却压不住内心懊恼, 一脸不快用力挥了两下手中的鞠杖。

她们队伍里其他妃嫔面对这样的结果也只得默不作声。

相比之下,云莺和清河公主赵骊队伍里的妃嫔个个满面春风、喜上眉梢。

坐在马球场外欣赏过一场精彩比赛的周太后面上也连连赞好, 见众人骑马前来请安,又忙吩咐下去准备茶水。她偏头看身旁的静安太妃,眉眼含笑道:“这半年多来,倒是难得见清河玩得这般尽兴。”

静安太妃微笑颔首:“娘娘说得极是。”

她望向骑马朝这边而来的赵骊, 再点一点头,“便是在长春宫也少见阿骊笑得这么开心。”

此前驸马薛晖那些事对赵骊难免有影响,何况曾因此和皇帝闹得不愉快。

静安太妃这样说,也是在为自己的女儿说情。

周太后面上依旧是温和的笑容:“小娘子合该这般开开心心才是。”

静安太妃附和应一声,转眼云莺、赵骊等人也至近前。

众人陆续从马背上下来后,赵骊、良妃、娄昭仪和云莺走在最前面,上前来与赵崇、周太后及静安太妃行礼。比赛期间一直话极少的赵崇开口与她们免礼, 周太后便道:“今日的比赛很精彩, 哀家和陛下、太妃都看得很尽兴, 你们辛苦了,快歇一歇。”又让宫人奉上茶水。

妃嫔们接过宫人递来的茶水,纷纷谢过太后娘娘恩典。

而清河公主赵骊面对赵崇、周太后与自己的母妃自然要更随性一些。

她自顾自抬脚走到静安太妃身旁,对周太后一笑道:“听母后这样说,我们也总算能安心了,可见前些日子的辛苦练习没有白费功夫。”

云莺站在妃嫔间,由于赵骊的举动而光明正大朝静安太妃的方向看过去。

于是她发现之前在马球场见过一次的小宫女。

先前记起那么一个人,今日再见,暗中同记忆里的人比较,一样的圆脸儿,看着一团和气,越确认没有弄错。见这小宫女同位嬷嬷一道立在静安太妃身后,便知其比起寻常宫人来说应当更得脸些。

“哀家许久没有见你打马球了,你这球技却是一点都没退步,良妃、淑昭容的表现也很不错。”

周太后说着,问赵崇道,“陛下以为如何?”

耳朵里灌满许多嘈杂声响的赵崇,注意力只落在云莺的几句心声上。听见周太后的话,他神思稍敛,颔首道:“朕此前来过几次马球场,知她们刻苦练习,多有不易,今日能有一场如此精彩的比赛也可谓俯拾仰取、开花结果。”

“今日乃端午佳节,这场比赛只当彩头,不论输赢皆有赏赐。”

赵崇发话,输了比赛的妃嫔也不禁眼前一亮,当下又齐齐福身谢过恩典。

而他的话让周太后脸上笑意淡下去。

周太后觉出赵崇的异样,心下不由得生出些许猜测,想他和云莺可是最近有了什么不愉快。

毕竟先前为着云莺能够说出遣散六宫的话来。

若没有发生什么事,何以至于今日连一两句夸赞也无?

周太后的心声清晰传到赵崇耳中,叫他微怔,也叫他心生无奈。

他悄悄去看云莺,只见云莺嘴角微翘,眸光平静,更从她心声里捕捉不到半个字对这些的在意。

赵崇终究未特地夸赞云莺。

又碍着端午佳节宫中同样设下宴席,比赛结束后过得片刻,赵崇携着周太后、赵骊携着静安太妃离开,妃嫔们也各自回去沐浴休息。

赵崇送周太后回去永寿宫。

一同入得殿内,周太后便开口将宫人遣退,留下赵崇单独说话。

“陛下今日似乎兴致不高。”被扶着在罗汉床上坐下来,周太后笑笑,淡淡道,“淑昭容到底也是将门之女,今日比赛表现得极好,无论骑术或球技皆无可挑剔,陛下方才竟也无只言片语赞许。”

赵崇送周太后回来一半也是知道她会问一问。

这会儿便不意外,只说:“母后多虑,儿子也觉得今日的比赛很精彩。”

周太后睨他一眼又问:“陛下和淑昭容现下如何了?”

“我们很好。”赵崇笑一笑,“且打算待会儿便去趟月漪殿。”

若非不得已,周太后并无心插手赵崇和云莺的感情之事。稍微问过两句,周太后见赵崇如此态度,明白有事无事总归他自己可以妥当处理,于是说:“既打算去,那便快些去罢,这会儿去月漪殿,你们两个人正好一起用午膳。”

赵崇没有和周太后多客气。

在永寿宫留得一刻钟,他便乘御辇去往月漪殿见云莺。

晨早去马球场前,云莺吩咐过宫人提前备下热水,因而赵崇过来月漪殿时,她已经在浴间沐浴。

赵崇没有去浴间寻她,坐在外间罗汉床上等。

但月漪殿的小宫人仍悄悄递了消息给正在浴间服侍云莺沐浴的碧梧。

在马球场几乎耗尽体力的云莺泡在热水里,一面闭目养神一面由着碧梧帮她仔细洗头擦背。

昏昏欲睡之际,耳边响起碧梧的声音:“娘娘,陛下过来了。”

神游的意识便被这句话拉回两分。

“陛下可说了什么?”云莺睁开眼,懒懒问。

碧梧拿巾帕帮云莺擦洗,低声回答:“似乎没有特别的吩咐。”

云莺“嗯”一声,因而如常不着急出去见赵崇,只让碧梧继续帮她沐浴。

待她沐浴过,将头发擦至半干,便半个多时辰过去了。

云莺从浴间出来回到外间,抬眼见赵崇斜倚在罗汉床上,手指轻轻拨弄着她帮他绑在手腕上的那条五色丝线编就的长命缕。吩咐过传膳,她才慢悠悠走到罗汉床边,俯下身问:“陛下在想什么?”

赵崇拨弄长命缕的动作一顿,但未起身。

他让开些位置,顺便手臂揽住云莺,带她也坐下来,又在沉默中握住她的手腕,隔着衣袖摸索。

换下骑马装的云莺这会儿穿着的是粉桃色的大袖罗衫和葱绿百迭裙。

赵崇在轻薄衣袖下摸索到她手腕上系着那条长命缕,他动作一顿也弯了唇,终于看向云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