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惦记

虽然答应过周太后不去月漪殿, 但赵崇认真思量一番,暗中打听云莺的消息应当不算违背约定。

因而,他每日休息之前便会问上夏江两句云莺今日做过些什么。

月漪殿内的事不打听。

只听一听云莺这一日是否出过月漪殿、去过什么地方。

春日天气转暖,不似冬日寒冷。

云莺同样不再整日地窝在月漪殿内不爱出门。

“娘娘今日辰时附近带着波斯猎犬去御花园赏花, 巳时过回的月漪殿。”

“之后便不曾离开过云溪宫。”

沐浴过后, 赵崇坐在床沿听夏江禀报今日云莺的消息。

与前几日大差不差,只是出门遛阿黄的时辰比昨日略早上半个时辰。

让夏江退下后, 赵崇躺在龙塌上, 伸手摸一摸放在软枕下的香囊,也不必掰着手指头数, 心里清清楚楚两个月才过去六日而已, 不由得轻叹一气。

往前纵然月余时间不入后宫亦从不觉得如何。

而今才深切体会到心里惦记着、盼望着一个人时的长夜漫漫与孤寂。

白日里忙于批阅奏折、忙于同大臣商议朝事, 心思放在别处,到底要好上一些。但一回到侧间, 那些压抑的情愫,云莺的一颦一笑便会侵占他的全部思绪。

赵崇又摸了两下香囊。

唯有想起那一日的藤萝花饼和六百两银子才能令他忍不住微笑。

回忆起彼时云莺捧着他的手掌细细端详的模样,回忆起听见他说出一块藤萝花饼一百两银子时云莺震惊的模样,便仿佛仍能感觉到那日春光晴暖, 春风和畅,以及开得正浪漫艳美的海棠花氤氲的花香。

想来,哪怕不惦记他,总多少会惦记着那六百两银子。

否则不会气鼓鼓特地点了六百两现银出来,又专门挑十两一锭的银元宝。

那些银子他自然是要收的。

收下以后她便会一直记得他下厨为她做藤萝花饼,记得这花饼昂贵,让她被迫掏了六百两银子。

如此, 有时候少不得也是要想一想他的。

赵崇兀自笑了笑。

这六百两银子既然收下便更无还回去的必要, 只用到实处才好。

该怎么用……

赵崇一面琢磨着怎样给云莺惊喜, 一面渐渐睡着过去。

云莺对自己那六百两银子起初确有不舍。

但身为妃嫔,正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天恩”,安抚过自己本也是皇帝赏赐便没有那样多不舍了。

只是后来再吃碧柳做的藤萝花饼、离开月漪殿遛阿黄时瞧见紫藤花树,免不了还是会记起那一日尝过的紫藤花饼,还有那一日被赵崇招招摇摇带走的银子。

皇帝说这些日子不得空来月漪殿。

她虽不甚在意,但一晃竟已经过去大半个月的时间了。

云莺牵着阿黄走在御花园中,看不少本开得灿烂的花朵日渐凋零,枝头绿叶繁茂,清晰感觉到时光流逝。

又一个春日快要走到尽头。

“淑昭容的兴致果然还是这么好。”

迎面遇见娄昭仪和姜贵嫔,云莺尚未开口,先听见娄昭仪的话。

云莺看着娄昭仪的笑脸,扯了下嘴角,也扯一扯手中狗绳笑问:“娄昭仪最近有烦心事?”

“淑昭容,有烦心事那个人似乎不是我。”娄昭仪笑。

她偏头去看身侧的姜贵嫔。

“陛下已经多久不曾去过云溪宫,姜贵嫔可还记得?”

“臣妾见过淑昭容。”姜贵嫔冲云莺福身行礼,而后才做出思忖的表情,半晌回答娄昭仪道,“算起来,再过上几日,应当便要一个月了时间。”

“一个月时间。”

娄昭仪重新望向云莺,勾着唇,“记得自从淑昭容去岁有孕以来,陛下倒是头一回这样久不去月漪殿。”

云莺听着这些话,慢悠悠从碧梧手中接过一条肉脯喂给阿黄:“娄昭仪对我当真是关心,好在我也很关心娄昭仪。容我想一想,陛下多久不曾踏足昭熙殿了?”她也做出认真思索的表情,而后满脸惊讶,“距今竟快要一年了?”

“一年的时间。”

云莺学着娄昭仪之前的语气,也勾唇,“记得自我入宫以来,陛下倒一回也不曾去过昭熙殿。”

往日定要被云莺三言两语气得面色铁青的娄昭仪,今日却克制许多。

她脸色微变,但尚未失仪。

“那又如何?”

娄昭仪冷笑一声,“我看淑昭容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云莺脸上的笑意不改:“娄昭仪也是。”

话音落下,她便牵着阿黄越过娄昭仪和姜贵嫔,径自往前走去。

“有热闹看了。”

离娄昭仪和姜贵嫔距离远了以后,云莺笑道。

碧梧看向云莺:“娘娘此话何意?”

云莺道:“娄昭仪在我口中从来讨不到好,往前次次气得不轻,今日瞧着似不怎么生气。”

“故而我猜她知道一些什么。按照娄昭仪的脾性,大约是认为很快会有别的妃嫔得宠,我也要沦落到被陛下冷落的地步,是以没有因我刚刚那些话生气。”

碧梧恍然,心下晓得,自家娘娘在这些事情上算是很看得开的。

无论从前抑或如今皆不曾为这些事情不安过。

尽管明白这一点,碧梧仍问得一句:“陛下的确快一个月不曾来月漪殿看娘娘了,娘娘要不要去探望陛下?”

“陛下诸事繁忙。”云莺冠冕堂皇说,“身为妃嫔,自当安分守己,断不可给陛下添乱。”

去勤政殿见赵崇?

这件事情,云莺确实提不起劲,也生不出那样的想法。

她若想邀宠抑或将皇帝放在心上盼望同皇帝见面,才有动力去做这些事。

否则自当如常在月漪殿安心过自己的小日子。

“娘娘的六百两银子……”碧梧小声道。

云莺微愣之下斜眼看碧梧,见她偷笑,也跟着笑一笑:“再多嘴,我便从你俸禄里找补。”

“奴婢知错了。”碧梧连忙笑着向云莺告饶。

云莺不过吓唬她,一时间只弯唇看向阿黄:“走吧,回去了。”

回到月漪殿,小宫人将阿黄带下去,云莺歪在罗汉床上休息,碧柳不一会儿送来热茶和点心。她将点心端出来,将热茶送到云莺面前,小声说道:“娘娘,清河公主的驸马今日一大早殁了。”

云莺端起茶盏又放下。

“清河公主的驸马殁了?”她去看碧柳,见碧柳点点头,眉心微蹙。

去岁年底,清河公主的驸马薛晖强霸良家女子为外室的事暴露。

到得如今约莫是四个月时间……

年节那一阵子,宫中宴席确不曾见过清河公主的驸马。

那时便听闻驸马身体抱恙。

可当初的事情云莺知晓得比旁人多一些,知皇帝本有意让清河公主同驸马薛晖和离,而清河公主最终没有和离。于是,半年也不到,清河公主的驸马薛晖殁了。薛晖年底这场病不得不说来得太凑巧,凑巧得很难不让人觉得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