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反常

因为清河公主赵骊的失言, 勤政殿内陷入一片寂静中。

赵骊缄默不语,赵崇也没有开口说什么。

直至夏江的又一声通禀方打破赵崇和清河公主赵骊各自的沉默。

“陛下,静安太妃求见。”

赵骊微讶中望向夏江:“母妃怎么过来了?”

夏江躬身回答道:“静安太妃说听闻公主殿下在此,故而寻至勤政殿。”

来寻她?

赵骊抿一抿唇, 大约明白是怎么回事, 对赵崇行个礼道:“皇兄,我先行告退去见母妃。”

“朕也去见见太妃。”

赵崇说罢, 抬脚朝殿外走去, 赵骊连忙跟上。

静安太妃长居长春宫礼佛,自先帝驾崩后便不曾踏出过长春宫半步。

此番踏足勤政殿, 赵骊如何不知与她同薛晖的事有关?

想来是母妃得知她气冲冲赶到勤政殿, 怕她要闯祸才会过来……

但似乎, 仍来晚一步。

比起薛晖那点事情,赵骊更懊恼自己昏头的口不择言。

看皇兄脸色, 显见将那一句话听进心里去了,可她又不是傻子,她只是对自己的驸马有这样的要求罢了。

赵骊跟着赵崇从勤政殿出来时已无最初怒气冲冲的模样,徒留两分颓然。

静安太妃此时便候在廊下。

一看自己女儿的表情便知其多半在皇帝面前说出过不该说的话。

静安太妃不动声色含笑冲赵崇一颔首, 温声道:“陛下诸事忙碌,清河不知体恤前来打扰,还请陛下见谅。”

赵崇道:“过得新年,清河便要二十岁了。”

“这般年岁却依旧事事莽撞,少不得要叫太妃费心。”

赵骊低下头,也不敢多说什么。

她知道方才的几句话确实惹得她皇兄不喜了。

静安太妃看一眼赵骊,收敛笑意, 想一想道:“陛下说得是。新年将至, 这些时日倒正好让清河随我抄写佛经, 为陛下、太后娘娘祈福,也收一收性子。”

须臾,静安太妃带赵骊离开勤政殿。

却不是带她回长春宫,而是得皇帝允准后,送赵骊回去公主府。

直至从宫里出来,坐上马车,静安太妃方才问起勤政殿内发生过的事情。

赵骊便将事情与自己母妃说了。

静安太妃起初听得直皱眉,待到听见赵骊居然在皇帝的面前说出那些荒谬之言,几乎头风发作。

她手中一串佛经捻得飞快,说话仍不疾不徐:“是你父皇同我将你惯成这般不知分寸、目中无人的性子,可你也晓得你父皇早已驾鹤西去,你如今最大的倚仗便是陛下,怎可如此肆意妄为?”

“而今我尚在人世,陛下看在我的薄面上待你包容。”

“但你这般,往后有一日,我也不在了呢?”

垂着头的赵骊闻言猛然抬起头来,着急道:“呸呸呸!母妃何必说出这些不吉利的话,白白让我伤心。”

静安太妃说:“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有何说不得?”

“母妃,我已经知错了。”

她抱住静安太妃的胳膊蹭一蹭,将脸埋在她臂弯,瓮声瓮气,“我只是不甘心陛下偏向外人。”

“外人?哪个外人?”静安太妃轻笑问。

赵骊默一默:“陛下将薛晖那个外室悄悄地送走了。”

“送走不对么?”静安太妃毫不留情拆穿,“若那个小娘子留在京城,落到你手中,指不定哪日你便犯下了错事,造出杀孽。何况连我都知,难道你如今不知,全是薛晖强迫的那个小娘子?”

“你不愿颜面受损,把人远远送走,一样不会叫你颜面受损。”

“说到底全是为你考虑。”

赵骊心里不服气,但没有反驳。

静安太妃又道:“我从前不曾插手过你公主府的事,如今打听一番,才知你几次三番因薛晖惹你不喜,叫他跪在庭院里大半日,非要他哀求你宽恕才让他起身。你是清河公主,他作为驸马礼让你是应该的,但你这般叫他在下人们面前脸面全无岂是好事?”

“不过归根结底,本以为你同薛晖会是一桩好姻缘。”

“如今看来,他同你没有缘分。”

赵骊以为自己母妃又要劝她和离之事,撇撇嘴道:“女儿实在受不了变成那些人口中的闲篇。”

静安太妃徐徐道:“你若不愿意,便不同他和离了。”

赵骊讶然,半晌才回过神来:“母妃……怎么突然肯同意……”

静安太妃却叹气。

“当初以为他是个温文尔雅的性子,但以他做下这些事,便知其心性狭隘、暗藏奸诈。如今你贵为清河公主,他在你跟前受气,不敢开罪你,故而去别处发泄,犯下那些罪孽。若一朝你变得落魄,他那样的性子定会加倍报复。”

赵骊疑惑:“母妃想说什么?”

恰逢马车到得公主府,赵骊扶静安太妃下得马车,往府里走去。

静安太妃慢慢道:“钱嬷嬷是我身边的老人,陛下既然说你这般年纪依旧行事莽撞,我便留下钱嬷嬷,让她代我再教一教你规矩,直到你规矩学好为止。”

“钱嬷嬷。”

她侧眸瞥一眼,被唤作钱嬷嬷的人立刻走上前来,钱嬷嬷道:“是,奴婢谨遵太妃之令。”

赵骊去看那钱嬷嬷,见其容长脸儿,眉眼也算慈祥,心下稍安。

“清河又劳母妃费心了。”

在赵骊眼中,这位钱嬷嬷同抄写佛经一样,是为了让她皇兄能够息怒,不多计较她今日的失言。却不知钱嬷嬷住进公主府后,薛晖的身体一日较一日差起来,半个月时间便已下不得床榻,多少太医来瞧过皆束手无策,其后缠绵病榻三个多月时间,终撒手人寰。

但这些也都是后话了。

赵骊虽然随静安太妃离开勤政殿,但赵崇却将她的话惦记许久。

纵使一时撇开这些,待傍晚去往月漪殿,见到云莺,也瞬间重新记起来。

心里记着事情,赵崇有两分食不知味,只看云莺欢喜喝着红枣乌鸡汤,到底没有搁下筷子。

直到云莺差不多吃饱喝足,他放下手中银筷。

云莺见状跟着也收筷。

从皇帝踏入月漪殿,她便知他心情不大好——心情好的时候过来可不会板着个脸,活似有人欠他五万两黄金。

前朝后宫,可能叫皇帝烦心的事情太多。

她拿不准皇帝为何而心情不好,又不见皇帝有提起来的意思,自然假作不知,不多嘴为上。

其实原本云莺有事想和赵崇商量。

现下已经是腊月,过不了多久便是新年除夕。她后来想一想自己被迫假孕这桩事情,思及不能与亲人解释其中因由,总归希望这桩事情的处理放在年后,让爹娘和兄嫂至少可以安心过个好年。

即便推至年后处理也多不出那一个月的时间。

两个月的身孕不显怀,却无须假装在人前挺着个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