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钓鱼

赵崇沉吟数息, 再抬眼去看笑吟吟的云莺,一时好整以暇看她。

“爱妃瞧着是当真高兴。”

他们二人心知肚明所谓的“喜脉”蹊跷诡异。

是以,赵崇说云莺当真高兴,实则无外乎说她遇上这般有人图谋不轨之事也全然不见忧心着急。

云莺听明白他话里的这层意思。

也正因为听明白了, 她愈发振振有词回答:“陛下有喜, 臣妾有喜,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被诊出喜脉却不高兴便真的有罪了。

况且这桩事情多新鲜多有趣, 她还好奇后面会是个什么发展呢。

新鲜有趣?

赵崇见云莺兴致勃勃, 便是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也如从前许多事那般一副看热闹的架势,不由捏了捏眉心。

眉飞色舞的小娘子却很快变幻脸色深深皱眉。

转瞬之间, 云莺面上看得到的难受。

赵崇也脸色微变、眉头紧皱, 当即去握她的手:“怎么?哪里不舒服?”

便见云莺别开脸, 继而从他掌心抽回手,拿帕子捂住嘴巴干呕起来。

连连干呕得好一会才消停。

赵崇蹙眉, 伸手轻拍着云莺的后背帮她顺气。

反而云莺缓过来后双眼变得发亮,抓着他手臂语气激动问:“陛下,这个样子是不是更像了?”

她来之前吃过吴太医开的药方煎好的药。

这么一通干呕,更像有了身孕。

厉害呐。

云莺在心里称赞一声, 换做谁能不相信自己已有身孕?

赵崇听见云莺心下嘀咕来勤政殿之前吃过吴太医开的药,顿觉头疼。

他却只得板着脸:“什么像不像?好端端的怎么会干呕?”

云莺便将声音压得很低,如说悄悄话靠近赵崇:“吴太医为臣妾开得一剂安胎药,臣妾吃过汤药才来见陛下的。”又自顾自揣摩,“如现下这般,是不是让别的太医诊脉,也一样会是喜脉?”

太医院里的太医无不医术精湛。

女子有孕也不是稀罕脉象, 确认妃嫔有喜在寻常情况下必慎之又慎, 因医术不精而误诊的可能性便极低。

这位吴太医乃是刘太医回乡奔丧之前举荐的。

刘太医举荐他并无私心, 只因对方虽年轻但医术了得,入太医院后对带下之症也颇有进益,太医院里的不少太医都赏识他。

现下,吴太医为云莺诊出“喜脉”,吃过他的安胎药不久便忍不住干呕。

那一剂安胎药显然有猫腻。

赵崇没好气掐一把她的脸:“明知道今日那个吴太医有问题,他开的药你竟也这般乱吃。”

云莺只笑:“臣妾不得护好陛下的龙嗣吗?”

但也谈不上乱吃。

如若那个吴太医当真一时出错误诊,开出的安胎药便是寻常的安胎药,吃了也不至于对身体有什么损害。

虽则被误诊的可能性很小。

另外一种情况,自然是吴太医有意叫她以为自己怀上龙嗣。如若这般,那安胎药便应不是寻常的安胎药,而是会叫她乃至叫所有人皆以为她有孕了的药。这样的药,也不会是冲着损伤她身体而来。

她亦只打算吃这一次。

全然不碰这药,怎么探查对方究竟想做什么?

“朕命人去请个太医来给你看看。”

纵然认为云莺的一番分析有道理,赵崇依旧放心不下,便吩咐夏□□人去太医院请个老太医来。

总得先确认她吃下的那碗汤药不会对她身体有损才行。

皇帝命人去请太医,云莺亦无不可。

她想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

头发花白的张老太医被宫人匆匆请来勤政殿。

一路上走得急,他年纪又大了,进来的时候尚有些气喘吁吁的,缓下两口气,方上前与赵崇和云莺见礼。

“张老太医免礼。”赵崇虚虚抬手,示意夏江上前扶张老太医起身,复看一眼云莺,“请张老太医过来,是想让张老太医为淑顺仪请个平安脉。”

张老太医便即领命,上前去为云莺看诊。

手指隔着罗帕搭上云莺的手腕,张老太医很快眉心微蹙,良久收回手来,他退开两步,恭敬询问:“不知娘娘这些日子身体可有什么不适之处?”

云莺回答:“倒无什么不适。”

“不过方才莫名犯恶心,干呕过一阵。”

张老太医便又道:“请陛下和淑顺仪娘娘恕老臣失礼,却不知娘娘本月的月事可曾来过?”

云莺轻声回:“未曾……”

张老太医了然般点一点头,面上方浮现一点喜意,声音也随之拔高两分,一拜道:“恭喜陛下,恭喜淑顺仪娘娘,若老臣诊断无误,娘娘应当是有喜了。”

云莺无声微笑去看赵崇,冲他挑了下眉。

赵崇握住她的手,问张老太医道:“张老太医方才为何先询问淑顺仪这些时日是否身体不适?”

张老太医躬身说:“回陛下的话,老臣为娘娘诊脉时发现娘娘有些气血不足之症,因而虽娘娘脉象圆滑如珠滚玉盘,但也可能是脾胃不适所致。只方才娘娘说身体没有什么不适,又不曾来月事,老臣才下定论,娘娘乃是喜脉。”

云莺听着张老太医的话便明白自己为何会被张老太医诊断出喜脉了。

她向来有气血不足之症,才有刘太医来帮她调理身体。若吴太医那药会致她脾胃不适,出现干呕、呕吐之症,两相结合,自会叫旁的太医也得出她有孕的判断。

“原是如此。”

赵崇颔首,知张老太医所言不虚,心里也逐渐有定断。

张老太医未提及旁的,想来那“安胎药”确实对云莺的身体无碍,但赵崇仍是道:“吴太医今日为淑顺仪诊出喜脉,故而请张老太医前来看一看,若有须得谨慎小心之处,烦请老太医直言。”

张老太医了然,只问:“不知吴太医可曾为娘娘开过安胎的药方?”

云莺说:“开了的。”

吴太医开的药方在月漪殿。

赵崇命夏江取来送至勤政殿给张老太医过目。

张老太医看过吴太医开的药方,是正经的安胎汤药,如实回禀赵崇和云莺。

看过药方后,张老太医才退下了。

不一时,侧间又剩下云莺和赵崇两个人。

云莺乖巧安静看着赵崇,她没有说话,这个时候也已没有必要开口。

“明日朕再让张老太医去为你请脉,今日那汤药的药渣先留着,明日让张老太医看一看。”

赵崇暗忖间对云莺说。

药方没有问题,问题或许出现在药材上。

毕竟不少的草药若非有医术傍身,大抵是分辨不清的。

云莺点点头:“是,臣妾记下了。”

她应下这话后便继续保持缄默,少倾赵崇问她:“爱妃有何想法?”

想法?

想法肯定是有的。

她想看戏,想要看一看这出她“有孕”的大戏最后会演成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