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欲求

赵崇离开望春楼后本先回了勤政殿。

只又瞧见那琉璃小酒坛,惦记云莺,便过来清竹阁,想着看一看她,不意赶上她身体不适。

寻常情况下,妃嫔逢月事期间会被撤下牌子。

但赵崇今日打定主意为清竹阁出现毒蛇之事去一趟望春楼,便直接吩咐的内侍太监,没有留意别的事情。

他来得太过突然。

赶上她不舒服,被暗暗埋怨几句也实在没有什么可斤斤计较的。

其实赵崇亦是头一回见女子被月事折磨。

虽不知为何会如此严重,但瞧着云莺难受至极的模样,哪怕不明白其中的因由也慎重对待。

把云莺抱进里间后,赵崇将她放在床榻上一看,见她额头沁出一层薄汗,贝齿咬着嘴唇忍耐痛楚,小脸愈发苍白。又见她眼帘轻抬,眼角隐隐泪光闪烁,再无平日生机勃勃的样子,只觉不胜怜惜。

赵崇想开口关心云莺,又想起她的埋怨。

顿了下,赵崇收回手臂直起身,侧眸瞥向她身边的大宫女问:“可有法子让你们娘子舒服些?”

碧柳忙躬身道:“回陛下的话,往常娘子会用汤婆子暖一暖肚子。”

“这样能稍微舒服一些。”

汤婆子?

如今这么热的天也抱着汤婆子?

赵崇微愣一愣,只说:“汤婆子在何处?快给你们娘子取来。”

碧柳应声,连忙取来重新灌上热水的汤婆子塞给云莺,又顺便扯过一床薄薄的锦被帮云莺盖好。

赵崇立在床榻旁安静看着,此时见云莺缩在锦被下,小腹处鼓鼓的一团,脸上表情稍缓,也明白在廊下握她的手为何是那样的感觉。

大热天却不得不抱着个汤婆子,能不那样吗?

又觉得更应请太医过来为云莺诊脉。

这般想着,赵崇在床榻旁坐下。

他伸手替云莺拂开额前凌乱发丝:“爱妃且再忍一忍,太医很快便到。”

用汤婆子隔着衣裙捂住肚子,熬过一阵小腹抽痛,云莺身上的不舒服终于勉强消散两分,内心烦躁的情绪也随之有所缓和。听见赵崇的话,她抬眼朝他看过去。

在廊下突然被皇帝横抱起来的时候,云莺也有些惊讶。

又听他宽慰她,倒是难得体贴。

体贴归体贴。

皇帝倘若留在清竹阁,少不得要伺候他应付他,她实在没那个心情。

于是趁着这会儿没那么难受,云莺同样“体贴”开口,她声音略带了些沙哑虚弱说:“嫔妾身体不适,恐怕不能服侍陛下,请陛下恕罪。”以为她自责,赵崇正要宽慰她无碍,又听她说,“还请陛下移驾别宫,以免扰了兴致。”

赵崇微怔,不确定想,这是在盼着他走?

他言语试探道:“不妨事,你身上难受,朕留下来多陪陪你。”

云莺又说:“嫔妾不敢。”

“嫔妾身体不适,还请陛下移驾,以免于陛下有损。”

云莺之所以说于皇帝有损,是因为女子来月事在许多人眼里乃污秽之事,是于男子有损的。

她虽然对这种无稽之谈万分不屑,但皇帝信不信,她当真不太清楚。

未曾想赵崇留宿清竹阁的心思十分坚定。

“朕从不信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爱妃不必顾虑也不必再劝。”

云莺:“……”

罢了,反正之前被翻牌子也什么都没有发生。

将她心声听得一清二楚的赵崇:“……”

这是在对他不满?

赵崇一时愈发觉得云莺实在胆大包天,又想他堂堂天子,被自己的妃嫔如此看待,便有些不豫,也有些好笑。觑向云莺,见她一双秋水无尘的眸子流露出无辜之色,赵崇牙根发痒,偏她来了月事,这般情况他倒也不能拿她怎样。

可来日方长。

赵崇眼眸微眯了下,只扬声问太医是否到了。

皇帝发话命去请太医前来,底下的人自然不敢怠慢,飞快便赶去太医院。

又连忙把今夜当值的太医请过来清竹阁。

太医赶到后,气也来不及喘匀,便背着药箱跟着宫人入得里间。

低着头绕过一扇山水屏风,见轻纱帐幔垂落,而皇帝负手立在床榻旁,太医连忙上前行礼。

“刘太医不必多礼。”

赵崇道,“先为云婕妤诊脉吧。”

太医当即应是,躬身行至床榻旁为云莺看诊。

诊脉之时里间一片寂然,赵崇在一旁看着,也听着太医的心声。

良久,刘太医收回手,站起身冲赵崇作了个揖,恭恭敬敬说:“陛下,云婕妤有脉沉弦之象,应是肝郁气滞、冲任虚寒所致。冲任寒虚则气滞血瘀,以致不通则痛,方才有此情况。”

这与刘太医之前心声判断一致。

知他没有隐瞒,赵崇便问:“当如何调养?”

刘太医说:“微臣先为云婕妤开一剂疏肝理气、活血化瘀的药方,另佐以行针,以缓解云婕妤下腹剧痛。但今日之后,云婕妤仍须细细温养,饮食节制,避免生冷之物。如此针药同施,将养得数月时间,应当便可从此无大碍。”

赵崇瞥向云莺,见她没有异议,颔首道:“如此,朕便将云婕妤身体调养之事交由刘太医了。”

刘太医朝着赵崇拜一拜:“微臣领旨。”

之后刘太医便为云莺施针。

赵崇始终站在床榻旁,看云莺懒懒的任由被折腾,却在刘太医出去外间开药方时不忘带着点儿愧疚说:“陛下,嫔妾今夜实在不能侍奉陛下了。”

又一次怀疑云莺盼着他离开的赵崇禁不住问:“爱妃怎么瞧着像不愿意朕今夜留下?”

云莺见他当真不走,便也彻底放弃:“是嫔妾滥言多口,望陛下恕罪。”

正被太医行针,云莺没有太多别的想法。

赵崇未能捕捉到她旁的心声,那猜测也未得到证实,唯有作罢,之后移步罗汉床坐下来慢慢等。

刘太医为云莺施针花了两刻钟时间,底下的人抓药煎药又是近一个时辰。

一碗汤药被送到里间已然有些晚了。

赵崇回到床榻旁时,云莺正被碧柳服侍喝药。

汤药苦口,在云莺看来一点一点慢慢喝形如凌迟,因而她全无犹豫便一口气将那碗药饮尽。

浓烈的苦味顷刻漫上舌尖。

云莺眉头紧拧,心里忍不住冒出句粗口,落在赵崇耳中,令他讶然不已。

惊讶归惊讶。

可眼前的人是云莺,他又觉得不足为奇。

“吃点儿蜜饯去去苦味。”

赵崇掂了颗蜜渍青梅递到云莺嘴边。

云莺毫不客气张嘴吃下,舌尖不经意扫过赵崇的指腹,温软的感觉传来,叫赵崇多看她一眼。却见她眉眼变得舒展,分明一心在为口中的苦味散去而开怀。

刘太医施过针后,云莺小腹的疼痛便又消减了些,双唇也恢复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