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重要

江恶剑抬头顺着青冥所指看去,再次与司韶令四目相对。

“记住了?你必须亲手杀了他。”

伴随青冥又一句落下,这一次,像有嚣风卷起扑面而来的风雪,每一寸雪花都在他的眼底化作利刃,一道道刺骨地将司韶令千刀万剐。

而后踏着满眼血色,江恶剑毫不犹豫地提起他仍滴着血的长剑。

“江恶剑!”

随着早已看呆的陶恣终于发出震惊不已的大喊,角落烛光忽闪灭去,拥挤的密室里一刹晦暗,也掀起猛鸷的风声。

五派几位掌门人与祁九坤一同出手相拦,强大内力裹挟着司澜与尉迟骁疾行而至的鞭弩,夹杂扶心那大山魈的厉爪,满屋瞬时发出崩裂巨响,烟尘四起中,竟是才惊险将厉鬼般冲向司韶令的江恶剑挡于半途。

而江恶剑一臂被司澜以摘月鞭紧紧缠住,挣动间直将鞭身绷得笔直,脚下横亘着尉迟骁几道擦过他皮肉的弩箭,背后则有大山魈以利爪钳制,却仍紧紧瞪着司韶令的方向,像是欲将其碎尸万段地怒吼。

并与此同时,只见他不顾一切地猝然发力,口中呕出汩汩鲜血,硬是强行挣脱束缚,将几人震得不由退后。

吓得周遭所有人忍不住惊呼,不敢相信以江恶剑的武功,连各派顶尖的高手合力压制都如此困难,脸上既是写满了恐惧,也直到现在还是无法理解,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包括昭苏同样愣住片晌,看着江恶剑这过于突然的转变,惊疑过后,只下意识地赶至司澜身旁。

在司澜几人再度动身之际,她却一把扯住司澜的衣袖。

“……”朝她摇了摇头道,“师父别伤他——”

虽也惊讶于她原来并非哑巴,但眼下情形实在紧急,司澜来不及多问她,便挣开她的手,再次挥鞭与江恶剑纠缠之余,厉声冲昭苏道。

“你去拦住司韶令!”

昭苏闻言回头,这才看到本与他们相隔一段距离的司韶令仿若没有听到青冥的下令,始终面对着江恶剑眼底滔天杀意,不知在想什么,仅停顿稍许,竟浑然不觉凶险般再次向江恶剑走去。

“我们自有分寸,保证不会伤他性命,”而一旁尉迟骁见状也急忙朝司韶令开口,“但他现在情况不明,你千万不要犯险过来,若他伤了你,日后也会后悔的——”

谁知尉迟骁话音未落,本被几人困于中间的江恶剑蓦地趁这时机破开围堵,一剑几乎斩去稍一走神的尉迟骁半条手臂,迫使尉迟骁捂住血流如注的伤口,让他顷刻间冲出重围。

像遇神杀神的恶煞,凡挡在他与司韶令之间未能回过神的其他人,皆如蝼蚁被他轻易捻灭。

不过短短须臾,密室内已血气冲天,入目猩红,哀叫不绝,江恶剑一举一动快得令人头皮发麻,像游走于身旁的鬼魅,每个人脊背尽是爬满密集的恐惧感,活像置身于地狱,不知何时便要被拖入万丈深渊。

也在这一片混乱中,魏珂雪见五派众人皆与江恶剑死死周旋,尽管对眼前景象也有诸多疑虑,但视线明灭间,显然仍未放弃此行最重要的目的。

他没有青冥那定要看着江恶剑二人互相残杀的嗜好,他要保证万无一失,司韶令今日必须死。

暗藏袖内的几指周遭飞快涌动,凝起不易察觉的凶狠,就在所有人都将注意集中于江恶剑身上之际,陡然袭向正被昭苏以剑拦下的司韶令。

却没想到,他这番刻意遮掩的举动,还是被不远处的一人尽数收入眼底。

——是陶恣。

或许连陶恣自己也说不清楚,本让他最为忌惮的江恶剑,此刻又陷入这般杀人不眨眼的狂戾,但他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害怕。

而是脑中糟乱下,无意识地在人群中搜索起魏珂雪的身影。

这将陶梧害成如今模样,且刚刚还试图将他灭口的掌门师叔,只要想到他们正在同处一室,便让他心里最难以言状的不安。

也就在魏珂雪出手的同时,也不知陶恣在愤怒之下哪里来的力气,竟是猛地跃起,忍着手脚钻心疼痛,将瘸了一条腿的魏珂雪扑倒在地。

“你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害了阿梧还不够,又想在这里杀人灭口!”

口中怒骂着,带着气极的颤意,陶恣不管不顾在他身上抓咬,恨不能将他大卸八块。

于是本该一击即中的“青山指”与司韶令擦肩而过,仅差一步便能要了对方性命,这样紧要关头被陶恣打断,无疑也激怒了魏珂雪。

“我看当年要不是你去江寨暗害司韶令,我爹说不定也不会死——”

“你错了,陶重山那个老东西,处处对司韶令偏心至极,注定会死在我的手里。”

未成想,陶恣不等说完,耳边忽地传来这一声仅他可听见的低语。

“……你说什么?”面色骤凉,他怔然问道。

魏珂雪朝他恶劣一笑,干脆继续道:“你以为,半年前就凭那疯狗推他一把,真的能让他个老不死的咽气?”

“……”

他说的自然是在金羽驿,江恶剑一掌将陶重山隔开后,陶重山即刻吐血身亡了去。

而听他这番意味深长的突兀提起,陶恣现今才猛然想到,那时陶重山摔倒在地,第一个冲上去的,便是魏珂雪。

“你……”俨然在霎时间已有了答案,可陶恣依旧不敢相信地瞪着他,“是你……”

“要不是需留着他指认那疯狗,他早就被我折磨死了,那日以一掌送他上路,真是便宜了他。”

“……”

魏珂雪最后几句话落下,陶恣望着他的双目刹那灰黯,像是仅存的一丝慰藉也没了。

原以为魏珂雪再是阴毒,至少还是救过陶重山一命,让他爹得以多活了那些时日。

可最后杀死陶重山的真正仇人,竟也是他。

是他……趁着当初扶起陶重山的一瞬暗自出掌,让在场所有人误以为是江恶剑所为。

所以陶重山最终目眦尽裂的模样,哪里是因为江恶剑,而是他也万万不曾料到,魏珂雪会突然对自己痛下杀手。

他不省人事的那五年,更不知魏珂雪是用了什么手段,让他恰好赶在需要他的那一日醒来。

直到咽气的一刻,皆被对方利用。

“爹……”

想到不止自己,连陶重山也遭魏珂雪残忍玩弄于鼓掌,陶恣崩溃低唤一声。

也趁他这短暂的失神,魏珂雪眸底凶光闪现,眨眼已刺出藏在袖里的一把匕首。

在没入陶恣胸口的前一刻,一双手将其牢牢攥住。

是当陶恣扑向魏珂雪时,双手血淋淋地不断挣动,被司韶令径直解开铁锁的陶梧。

事已至此,这纷乱绝境中可以护住陶恣的人,也唯有陶梧。

而密室内此时已然被愈发浓烈的杀慄笼罩,甚至祁九坤几人皆受了不轻的伤,碍于欲为江恶剑留一线余地,他们又不能使出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