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冷语

不等注意到司韶令过于复杂的神情,江恶剑已被刹那而来的数道视线紧裹,裹得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刻意压低的声音大抵也皆被几人听去,瞬时浑身一阵僵硬。

正急迫思索着如何改口挽回些许司韶令的颜面,却更令他措手不及的,是那几人簇拥而来的询问。

“小韶令,你竟有相好了?”

“你五年都不回家,原来是在这金屋藏娇了?”

“怎么也不早些给我们介绍?”

“不过,你这相好的看起来气色不怎么好……”

“这位如何称呼?是否方便让在下看看——”

“他就是江恶剑。”

司韶令一句话沉沉落下,并未否认什么,却也终制止了他们朝江恶剑跃跃欲试的手脚。

“我知道你们为何而来,”只趁几人一怔间,司韶令面无表情扯着江恶剑又道,“但那些北州鬼士与他无关,你们不必怀疑他。”

“……”江恶剑不禁哑然,想不到司韶令这般直接破坏了气氛。

果不其然,几人一听闻司韶令所言,原本弥漫的满脸笑意好似一瞬沉淀了下来。

“嗤。”而沉默间,倒是屋外率先传来司恬尔一声嗤笑,扯回江恶剑略感无奈的思绪。

“当我们都是傻子?”她不屑道,“要是与他有关,我们还会跟你在这儿心平气和的叙旧?”

啊?

江恶剑闻言一愣。

下意识心想,你可并不心平气和。

随即又恍然,她这话的意思难道是……

“小韶令,”只见天墟掌门司澜这时也终于开口,却抬指用力一戳司韶令,“你就是这么想我们的?”

“你不信别人,也该信我才是,我与你兄长……”而那金楼尉迟骁说着像是再忍不住地朝厉云埃偷瞄了一眼,“我们当年可是生死之交,他既然说你相好的没问题,我怎会怀疑?”

连扶心大师也语气叹息:“小师叔祖实在不需如此防备……”

“……”于是相比司韶令仍旧挺直的脊梁,江恶剑脸上神色明显更为动荡。

震惊于这些人……竟然没有因那几名北州鬼士所服洗骨丹出自江寨而怀疑他?

还是说只暂且看在司韶令的面子不与他计较?

“但就算柳钰那傻老头儿被人利用去找你们,他也是我神酒总坛坛主,你敢动我的人,这笔账我迟早要算。”

而听司恬尔这一番话落,江恶剑立刻又推翻先前所想。

所以说,并非全因为司韶令,这五派原来皆已看出,是有人故意想借北州鬼士引起南隗与北州的冲突,也借此将五派引至此处,使一切线索看起来与自己有关,再利用五派除了自己这替罪羊。

与他想象中的五派,似乎不太一样。

“除非把你这相好的借给我一日,”却听司恬尔道,“让我去同柳钰说个明白,我便不再找你麻——”

应感受到厉云埃无声照去的视线,她又改口:“我便不再找你理论。”

自是看得出,她哪是为了与柳钰解释,俨然又要问自己那叫无归的人下落。

“哎小甜甜,”而司澜忽地开口,“我看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想个说辞,给就快到了的北州王一个交代,你们兄妹的账等日后再慢慢的算,可好?”

小甜甜?

江恶剑被这突如其来的称呼叫得头皮都麻了,连司恬尔都鼻孔朝天地一偏头,明显也败下了阵,没再开口。

且说到北州王,江恶剑不由又看向一旁无声的厉云埃。

只见他这次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眸子比先前冷淡了许多。

“云埃,”司澜竟说着也看向了他,“在他到这之前,你和小韶令这相好的,看来要先一起避一避了。”

“避什么?”不待江恶剑想通她为何突然又这样说,也来不及反驳被他们挂在嘴边的“相好”,只听那尉迟骁紧随其后冲厉云埃道,“你不用在意他的无理要求,他若敢硬来,我们南隗倒也不怕与他开战。”

“尉迟楼主切勿冲动,”扶心大师道,“两国交战,最苦莫过于百姓,若有可能,还应尽力避免。不过话说回来——我们也断不会为图清净,草率以一两人的牺牲向他妥协。”

他说完,身旁的大山魈似感知到主人的决心,跟着一通龇牙咧嘴。

“那就好,总之他想趁火打劫,是痴心妄想。”

这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江恶剑已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北州王是趁着这次使者在南隗遇难,提出了什么过分条件?

这条件与厉云埃和他有关?

“什么意思?”就在江恶剑迷惑之际,司韶令已开口问道。

他从昨日便一直与江恶剑在医馆,显然同样不清楚发生了何事。

却不知为何,几人看着司韶令眉头微皱的模样,一时皆沉默了去,像是在仔细斟酌该如何与他解释。

“是有消息称,”最终仍旧是司恬尔语气不怎么客气地说道,“北州王在来的路上遣人给圣上送去一封密信。”

“具体写了什么不清楚,我神酒弟子只打探到,大意是,他想要两个人,带回北州去,那几个北州使者的事他可以不再追究。”

“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是谁。”

“……”

毫无疑问,一个是厉云埃,一个是江恶剑。

脊背一凉,江恶剑敏锐察觉身后人瞬时弩紧的气息,如黑云压城地笼罩下来,阴鸷可怖。

“那北州王似乎也并没有去面见圣上的打算,而是一路朝这边来,若不出意外,今明两日就要来拿人了。”

直到听司恬尔补充说完,虽然暂时没能理解北州王此举为何,又怎得还指定要了自己,江恶剑却心知司韶令自少时起痛恨北州人,原因正是他的兄长曾在北州受辱,以他对厉云埃的感情,此番定然寸步不让。

而万一圣上心意已决,就算他现今被五派捧在手心,所有人都倾向于他,也绝不可能抵得过天威相迫,到时不知他会做出什么自寻绝路的事情。

“我倒不是不可以跟他去北州。”于是他脱口道。

迎着众人刹那投来的视线,江恶剑轻笑了一下,继续开口。

“我也替你们想好了说辞,大概能把这美人儿兄长留下。”

“江恶剑——”

“无论真相如何,”心下隆隆地打断司韶令,江恶剑似从未如此清醒地开口,“你们不妨将计就计,以眼下线索告知北州王,那几个北州使者就是被我江恶剑灌了洗骨丹。”

“别忘了,我也算半个北州人。”

“北州人在南隗境内毒害北州人,与南隗又有何干?他岂不是……再没有理由提任何条件了。”

“……”不失为新思路,竟说得周围几人不知是诧异于此话出自他口,还是后知后觉有一定道理,意外的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