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番外 蒋周与段知寒两三事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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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学校后,段知寒听到一件传闻——高三一班的李向善被校外人打了,地点还在学校里面,就是教学楼后面的小竹林。

这个名字段知寒很熟悉,每次测验的名次表上,“李向善”都稳稳当当挂在第一行,于是段知寒从习题里抬起头,探到叽叽喳喳讨论八卦的小团体里,好奇地问:“什么情况啊?”

段知寒性情好,长相也俊俏,颇受班里女生们的欢迎,小团体毫不见外地给他分享:“我们也不清楚因为什么事儿啦……反正李向善跟一个男生在竹林那块打了起来,阵仗好大的咯!好多人都瞧见了,后面教导主任过来,把他们叫去了办公室,我听一班的同学说,那个男生虽然穿着校服,但不是我们学校的,他是溜进来,社会上的人!”

段知寒心中一动,问:“是哪一天?”

女生说:“周二,唔!就你请假那天啊!”

十有八九是那个薛玉,段知寒有些惊讶,没想到借校服的后续竟是李向善被打,他和李向善不认识,但见过几面,对方是一个很有正人君子风范的男生,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招惹到流里流气的薛玉。

“那李向善伤得严重吗?”段知寒的语气里流露出同情,他想到自己被薛玉按到墙上的情景,背部隐隐发麻。

“唔,这怎么说呢……”女生脸色变得微妙起来,而她的同伴捂着唇笑:“知寒,你绝对想不到,我们那位优等生不止学习厉害,他打架也厉害着呢!”

段知寒讶然:“不是他被打了吗?”

“是呀是呀,那校外的先动手,可不就是李向善被打吗?但李向善立刻还手了,将那个男生打得可惨咯!”

段知寒听罢,顿时对那位年级第一生出些许敬佩之心,在晚自习回去的路上,他问蒋周,薛玉干什么找李向善的事。

蒋周也不知情,他挑眉:“他把李向善打了?有病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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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从医院回来,段知寒和蒋周逐渐建立了一种比较亲密的关系,至少段知寒这么认为,他来到这个小城,和所有人都是泛泛之交,只有蒋周是特殊的。

在晚自习放课时,他会提早收拾好书包,在必经之路等蒋周,和蒋周一起走一段路,次数多了,蒋周便察觉他是故意的。

“等我做什么?”蒋周失笑。

“你不是说罩我吗?”其实,段知寒很想将这句话说出一种理直气壮的气势,毕竟这是蒋周应允的。但他素来只会温声细语,反而造成了反作用——看起来更惹人心疼了。

蒋周怔愣了下,心里忽然充盈起一种微妙的柔软情绪,他朗声笑道:“对,没问题啊!蒋哥天天送你回家。”

蒋周猜想,应该是段知寒在这里没什么朋友,才会将自己看得比较重。事实也大致如此,但段知寒对他还有一些难以言道的心思,他就不得而知了。

蒋周把段知寒看成是需要保护,心疼的弟弟,即便后来他发现,自己比段知寒还小了半岁,他依然没有改变这种态度。

快高考的那段时间,学校的管束反而放松了,也许是怕学生心中的弦一直崩太紧,容易在关键时刻崩断。

段知寒每隔几天,会翘掉晚自习去找蒋周,而蒋周会带他偷溜出校,在小城中夜游,直到很多年后,段知寒也记得那些浪荡在夏季凉风里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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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周还会带他认识一些朋友,这些人有的段知寒喜欢,有的不喜欢,但他们都和他以往见过的人不一样,段知寒像被带入另一个世界,新鲜而刺激。

蒋周的朋友里,段知寒与薛玉最为熟悉。虽然两人第一次见面不太友好,但相处之后,段知寒发现这人其实挺纸老虎,外表又凶又咋呼,实则又怂又好拿捏。

这天三人凑在一起,在街边撸串儿喝酒——撸串儿喝酒的是蒋周和薛玉,段知寒因为有胃病,蒋周给他点的是常温果汁和云吞。

段知寒吸着果汁,忽然想起旧事,问薛玉那天为什么打李向善。蒋周吐完一个烟圈,也有点好奇地看了过来。

不料薛玉怔了怔,忽然捂住脸,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他说:“我想让他跟我好,他不从,我就想小小地威胁下他,没想到……他妈的,他真打啊!我真是操了,他打人怎么那么疼啊,你别问了,你一问,我这刚好的肋骨都疼了……呜呜……”

桌上寂静片刻,蒋周忽被烟呛住,狼狈地咳嗽起来,段知寒回过神,倾身拍了拍他的背。

“不是,咳,你想跟谁好?李向善?”蒋周不可置信地瞪着薛玉,“是我想的那个好法吗?”

薛玉:“啊。”

蒋周低声:“操!你怎么喜欢男的?”

薛玉幽幽怨怨地抬起眼:“蒋哥,你反应别这么大好吗?性取向本来就多种多样,我喜欢男的怎么了?你这样会显得你见识好少,你看我寒哥,人家多淡定啊!”酒醉壮人但,薛玉这会儿只说心里话,一点儿也不怕蒋周揍他。

蒋周倏地转过头,果真见段知寒面色如常,他有点迷惑:“你怎么回事?他喜欢男的!”

段知寒的眼像两汪盈盈春水,温柔专注地看着蒋周,他轻声说:“其实,他这种人挺多的。”

蒋周错过了段知寒目光里的别样情绪,他自顾自地扪心问道:“难道真是我没见识?”

段知寒抿着唇,他想借这个机会对蒋周出柜,但在他犹豫不决时,出现了一个很寸的情况——四中的教导主任路过烧烤摊,眼尖地瞧见了三人。

蒋周一向散漫无可救药,薛玉更是社会青年没法管束,所以在那天晚上,只有段知寒被教导主任训得狗血淋头。

段知寒被训后,也意识到自己这弦松得有些太放肆了,之后便安安分分上晚自习,鲜少和蒋周出去乱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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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结束的下午,漫天飘着细密的雨,太阳却仍悬在空中,是罕见的太阳雨。

段知寒从教室出来,在外廊上放眼望去,正看到蒋周从对面楼走出来,动作轻巧地撑开一柄纯黑的雨伞,他抬头时,两人的视线隔空碰在一起。

段知寒的心猛跳起来,他如有神助地喊:“蒋周,等我一下。”

蒋周有些惊讶,站在原地没有动。

段知寒飞快地跑下楼梯,来到蒋周面前,雨丝将他额发沾湿,他脸颊上也挂满了水珠,白皙的面色透出一种清冷的玉质感。

蒋周把伞倾斜,遮在他头顶,正想问他考得怎么样,段知寒却先开口。

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能把伞放低点吗?”其实仔细听,段知寒故作平静的声线里,藏着惊心动魄的颤抖。

蒋周茫然地垂了垂手,将伞放低了大约十公分,段知寒却说:“再低点。”蒋周下意识地又向下垂了些,随后他感到不对,想说:“再低我们就别想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