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立字据(第2/3页)

沈淮安没成家,而她与周渡又刚和离,他想叫她陪他去诗会,简直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于是她带上了蔡褚之。

蔡褚之明晃晃地冲沈淮安露出几颗牙齿,趴在车窗上道:“多谢表哥邀约,我还尚未去过曲大人京郊的别院,辛苦表哥前头带路,我与瑜珠妹妹慢慢跟着。”

如若他再离的近点,应当是可以听见沈淮安磨牙凿齿的声音的。

但是蔡褚之没有。

他心安理得地放下了马车的帘子,喊人跟上前头的沈淮安,又心安理得地在传闻中曲大人的别院前下了马车,与瑜珠一道,进了府门。

一进门,自然便有人迎了上来,瑜珠跟在蔡褚之身边,只做是鲁国公府的姑娘。

但从前见过她的人不少,在众人的认知中,她明面上虽是鲁国公府的姑娘,但背地里,还该是周家刚和离的妻子。

“这人生啊,真是稀奇,前脚刚出了周家的门,后脚就能攀上国公府了,谁说姑娘家这命都是娘胎里定好的?有本事的,三两年一步一步,便能山鸡变凤凰了。”

“谁说不是。”

诗会上不分男席女席,瑜珠同蔡褚之绕了几圈,回到曲水潺潺的廊下,便听见有人正借着嘈嘈的水声遮掩在议论她。

“哎,我听闻,周家那老祖母已经病了不少时候了,她这时候请五公主帮忙将事情抖出来,估计就是想气死她的吧?可真是太歹毒了,都已经病到起不来榻的老人家,也能下得去手,即便真做的不对,可她名声反正已经臭了那么多年了,再忍一忍又怎么了?等她过世再说不行吗?非得将人活活气死才开心。”

“可不是嘛,都说美人面,蛇蝎心,近来京中人人都说她是个可怜虫,被祖母同丈夫坑蒙那么多年,可她自己又是个什么好货色么?不照样想致周家人于死地。”

“真是世风日下,什么人都有……”

“我家表妹是不是好货色,似乎还轮不到二位在此处嚼舌根吧?”

瑜珠同蔡褚之正悄悄偷听着,冷不丁却听见了沈淮安的声音。

他们双双探出脑袋,便见那二位姑娘已经瑟缩着站在一起,背靠墙角,不敢直视眼前来人。

北威侯府的沈小侯爷,是个不能惹的主,京中谁都知道。

姑娘们紧皱着眉头,想要认错,却不想沈淮安直接对着她们摆在流水边的茶具踢了一脚,打翻一地狼藉,嘲笑道:“一个家里是靠着王家没落捡漏上位的,一个家里是靠着商贾生财捐官三代才到上京的,二位又是什么好货色吗?自己家里的一堆破事都没捋干净吧?婆家找到了吗?有人愿意娶你们了吗?闲着无聊吗?需要我给你们家找点事情做吗?”

“沈,沈小侯爷……”其中那个被嘲笑家里是靠着王家没落才上位的姑娘听罢,瑟瑟发抖,却又壮着胆子道,“你不能这么说话,我们家是靠着王家褚家没落才上位的,但来路也是正的,何况,若没有我们家,皇后娘娘也不能这么快拉下褚家……”

“拉下褚家靠的一直都是圣人的睿智与周明觉的能干。”沈淮安不耐道,“是谁给你的胆子,能到我们面前邀功?觉得自己家能帮忙解决一个堂堂贵妃的母家,很了不起吗?没有子嗣的贵妃,谁在乎她的母家是生是死。”

他轻蔑着,眸中藏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扫了两人一眼,才又继续道:“日后若是再叫我听到二位在嚼我们家表妹的舌根,别怪我直接将你们的舌头割下来,扔在席上做下酒菜。”

这个疯子。

瑜珠听到他这番恐吓的当下,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可事实证明,唯有这样疯了般的恐吓才是真实有用的。

那两位姑娘吓得忙不迭点头,保证不再嚼舌半句舌根,抱在一起谁都不敢再看沈淮安,直至他彻底走了,才敢放松下来,在廊下狼狈地哭开。

瑜珠同蔡褚之皆默不作声,相视了一眼,双双平静地回到了原本的席坐上。

“便是如此,所以我叫你不要过多接触他,明白了吧?”蔡褚之无奈道。

瑜珠点点头,又摇摇头:“可他似乎也是在为我着想?”

“……”

你很缺这一点明目张胆的袒护与偏爱吗?

蔡褚之想问她。

但他最终还是没问。

他想起瑜珠刚被母亲带回来时瘦弱不堪的样子,说不定,还真是缺的。

如若不缺,估计也不会跟周明觉和离了。

周明觉那种人,当是不懂偏爱是什么的。

他心下打定主意,要叫瑜珠不那么轻易就被人的一点袒护与偏爱骗走,于是,又是亲自给她端茶递水,又是亲自给她送果子,与她嘘寒问暖,还关心她会不会作诗……瑜珠一头雾水,刚拿起送到眼前的茶果子咬了一口,便听见月洞门外一阵嘈杂中又带着点秩序的声音越来越近。

她抬头,尚未来得及作何反应,便见一串腰间配着铁皮腰牌的刑部办案人员闯了进来,为首的那个人,正是几日不见的周渡。

他似乎也对她出现在这里感到吃惊,而不过一瞬,便将目光放至她身侧。

沈淮安正慢悠悠地走过来,悠闲自得地在瑜珠左手边坐下,挑眉望着周渡,笑道:“巧啊,周侍郎。”

他是故意的。

瑜珠知道了,他就是故意的。

她侧头去看沈淮安,他却直勾勾地将挑衅的目光刺向了周渡,甚至,还将手搭在了她的椅背上,带着一种宣示主权的嚣张。

她只觉得头疼,见慌忙赶来的曲大人挺直腰杆在周渡面前,道:“周侍郎,你这是何意思?”

周渡立即变回到公事公办的样子,与他道:“有人向圣上检举,说曲大人时常在这座京郊别院中私收贿赂,埋于地下,其中不乏京兆治理河道与堤坝的公款,数目多达几万两,委屈曲大人,今日这座别院,就先掘地三尺吧。”

曲大人自是暴跳如雷:“周侍郎!”

周渡瞥了眼他。

可他终究也不敢多说什么,他都说了,是圣上发的话……曲大人面如死灰,颓败地坐在地上。

尚未正式开始的宴会便以此种叫人意想不到的方式结束了,瑜珠同蔡褚之起了身,打算回府,不想上一刻还在指挥人挖地的周渡下一刻便赶到了她面前,拦住她道:“我有事与你说。”

瑜珠站定:“什么事,就在这说吧。”

“不行,是关于我们之前和离之事。”周渡坚持道。

瑜珠脸色变了变,只得跟他去了边上角落。

一到角落,周渡便先道:“我前几日正式回去上朝,陛下想要我将手头上的案子办完,便去闽州历练几年。”

也就是下放降职的意思。

“嗯。”

见她冷冰冰且半点无动于衷的样子,周渡神色暗了暗,又道:“但是祖母恐怕撑不了多久了,我到时还要为她守孝,送她回钱塘祖父身边,估计要有几年回不到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