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2/3页)

迟晏打开门,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他的脸一半隐在黑暗里,辨不出神色。

半晌之后,他耷拉着眼皮走进来。

顾嘉年这才看清楚他。

——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外套濡湿着,头发也半湿。手上拎着一个保温盒,低着眉,唇角拉直着,脸上的神情是她从没见过的冷硬。

迟晏与她对视了几秒钟,没有说话,只是脱了外套径直走到她床前。

顾嘉年也没说话,咬着唇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病房里饮水机在嗡嗡响着。

迟晏站在床边,弯下腰伸手摁下按钮,把床摇起来一些。

顾嘉年被动地倚靠着床背坐起来,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帮她放好吃饭用的小桌板,又动作麻利地拆开保温盒,一层一层拿出来放好。

就是不跟她说话。

顾嘉年猜到他在气什么,咳了一声,难免有点心虚。

她低头去看桌板。

三层的保温盒,一层是清淡的鸡丝粥,一层是他做的小菜,还有一层是点心。

是一贯的精致。

他大晚上回家给她做饭了吗?

顾嘉年又咳了一声,装作若无其事地冲他眨了眨眼睛:“迟晏,那个……你看到我手机了吗?”

他木着脸给她拆好餐具,又帮她把散在胸前的长发归拢好放在肩后,动作轻柔,声音却硬邦邦的:“看什么手机?眼睛不疼吗?先吃饭。”

“……哦。”

顾嘉年偃旗息鼓,听话地低下头喝着鸡丝粥。温热香浓的粥滑入食道,熨平她的眉头。

就连头疼的症状仿佛都好了些。

她配着小菜,乖乖地喝到见底,一边没忍住瞟他几眼。

他曲着长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闭着眼睛没看她。

一张俊脸像是长了霜。

倒是新奇,这大概是他们在一起之后,他第一次有脾气吧?

顾嘉年很久没见过这样的迟晏,在她面前冷着一张脸寡言少语的,仿佛回到了当初在爬墙虎别墅的时候。

所以,男朋友生气,该怎么哄来着?

顾嘉年在脑海中把看过的爱情故事走马观花般过了一遍。

要不,卖个惨撒个娇?

但是他性子一向寡淡,又不是十七八的小男生,会不会不吃这套?

反正试试又不吃亏。

顾嘉年想到这里,俯身凑过去点,伸手攀上迟晏的衣角左右晃了晃。

她把那一角布料捏在手心里,又装模作样去摁脑袋:“迟晏,我头好疼啊,我还生病了,你抱抱我好不好?”

“……”

顾嘉年盯着迟晏的脸,看到他眼球在眼皮底下挣扎着动了动,终究是无可奈何地睁开眼看她。

脸上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可眼底的冷硬已经消了大半。

顾嘉年努力压下翘起来的嘴角。

看来不管对付什么年纪的男人,撒娇果然最有用。

她再接再厉。

“你真不抱我吗?我最近好辛苦啊,头好疼。”

迟晏坐着看了她一会儿,“啧”了一声,而后冷着脸靠过来。

没抱她,只是两只手搁到她太阳穴上,帮她按着头。

他靠得很近,冰凉的衣袖触到她耳廓,依旧是好闻的松木香气。

修长手指在她额角不疾不徐地摁着,力道恰到好处,嘴角却还绷直着。

顾嘉年心里有点乐。

他这气也生的有点没骨气啊。

顾嘉年的嘴角忍不住扬起来,大方地伸手搂住他的腰。

额上揉按的动作倏地停住,隔了两秒又继续开始按——倒是也没有推开她。

顾嘉年心里更想笑了,得寸进尺地往他怀里钻,自顾自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耐着性子哄他:“迟晏,今天是你生日,你开心点嘛。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她话音刚落,怀里的人总算有了动静。

语气荒唐又无奈。

“还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就这么吓唬我?嗯?”

今天接到消息的时候,贺季同说他脸白得像鬼。

“顾嘉年,”他想到这里,气不打一处来地捏住她的脸扯了扯,“你男朋友今天才刚过二十五,还不想英年早逝呢。”

是呢,他今天二十五岁了。

顾嘉年没吱声,两只手圈在他后背,脸颊在他胸口蹭了蹭。

迟晏任她抱着,一直压抑着的心疼终于控制不住地泛上来。

他的视线掠过女孩子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青黑,慢慢落到她手指上——原本因为长期写字关节就有点弯曲,现在又长满红红紫紫的冻疮。

顾嘉年仰起头,察觉到他目光所在,下意识缩了缩手,企图把难看肿胀的手藏起来,却忽然被他钳制住。

迟晏牵住她,仔仔细细地看那手指上的伤疤和深深浅浅的咬痕,喉头滚动着,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克制着语气,好脾气地同她商量:“我知道你对学业看得很重,也想未来在学术上有一番作为,这很好。”

“但我们做事情不能莽着来吧?是不是该循序渐进、徐徐图之?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这样搞下去,咱俩肯定有一个得先垮。”

“好,我知道啦,”顾嘉年虚心地接受他的建议,“这次确实是有点胡来,以后肯定不会的!”

她说着,忽然又想起正事,再加上他现在语气和软,气应该消了。

于是又打起手机的念头。

“迟晏,我手机在你那吗?”

迟晏“嗯”了声,却不给她,轻轻揉着她手上的冻疮,半胁迫地问她:“先把话说完,以后绝对不胡来,认真的?不准嬉皮笑脸,也不准避重就轻转移话题。”

顾嘉年立马跟他保证:“认真的,绝对真!下次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以身体为重!”

迟晏盯了她一会儿,才“哼”了声,从口袋里拿出她的手机给她。

顾嘉年松了口气,点开手机看了眼时间门。

十一点五十。

差一点就过了。

她一边应付着他的话,一边心脏怦怦跳着,点进邮箱,刷新了一下。

迟晏那边还在耐着性子跟她讲道理。

“生日倒是没什么,只是可惜了电影票、定的餐厅还有花,本来想……再讨好你一晚上的。”

“原本……也有话跟你说,但就你现在这个身体,还是别听了吧,留到你康复。”

“小朋友,你要说到做到啊,别拿身体开玩笑。你不是一直让我好好生活嘛,那你自己怎么能搞成这样?这一页就揭过去,下一次我……”

只是他话没有说完。

怀里的女孩子忽然抬起头,唇角翘得很高,眼睛又红又亮,如同坠落的星辰。

她无意识地张嘴,像只小松鼠般啃着自己长满冻疮、疼痒难耐的手指头,另一只手把手机屏幕怼到他面前。

尾音止不住地发着抖:“迟晏……你看。”

“我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