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第3/3页)

不对的。

——那是用常理来说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怎样都熬不过来的。

顾嘉年知道在需要兼顾学业的情况下,想要赚取自己的生活费和学费有多么辛苦。

她牺牲了几乎所有的娱乐时间,经常每天晚上只能睡五个小时,却也只能做到对她自己负责。

又何谈癌症患者需要的高额手术费、护理费?

她又想起了那次程遇商邀请迟晏担任《荒原》的编剧时,说的那句让她觉得无比奇怪的话。

“你放心,这次会有你的署名,你要是同意,总编剧的头衔给你都没问题。”

顾嘉年当时只是一闪而过地觉得奇怪,却不知这怪从何而来,如今才惊惧地恍悟。

——“这次会有你的署名。”

那么,上一次呢?

……

她没有算错的话,他那时候才十九岁,和她现在一样大,崧生岳降、矜贵肆意。

他给她的信,落款曾写着,“你的,砚池。”

可她那个骄傲又闪耀的砚池,在时光里消失了整整四年。

她无从得知那四年里,无数个日夜,他是怎么度过的,却无比清楚结局。

顾嘉年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很久很久之前的那天,她和迟晏的第二次见面。

他第一次走出家门,趿着拖鞋出来,给她送爬墙虎别墅的钥匙。

蔷薇浮动,光影在跳舞,他皱着眉用手臂抵在额前,企图挡住直射的阳光。

顾嘉年还记得自己当时紧张地探过脑袋去看他身后有没有影子,担心他是个骇人的、见不得光的吸血鬼。

如今才知道,那或许并不只是她的错觉与偏见。

那杂草丛生的花园里,那阴冷封闭的别墅里,那横七竖八的空酒瓶和蓝黑色扭曲字迹的废弃稿件里,那堆满了凌乱烟头的烟灰缸里。

以及,他那双沉沉的眼里。

统统没有生而为人的气息。

顾嘉年的心脏开始泛起细碎又无法忽视的疼。

每一次泵送血液,那疼痛便流入四体百骸,深入骨骼。

她枯坐了许久后,终于拿出手机,拨通了迟晏的电话。

几秒钟后,他的声音真切地在她耳边响起,散漫又惬意:“小朋友,今天的聚餐怎么样啊?”

顾嘉年下意识地咬住嘴唇,将发抖的气息咽回胸腔里。

他带给她的永远是最美好的一面。

他教她找到自己的梦想,教她勇往直前,教她人生的目的不是活着,而是怎样去活。

她的十九岁,因为有他,过得很好。

可他的十九岁呢?

“嗯,教授很好,师兄师姐们也很好。”

顾嘉年吸了吸鼻子,如同呓语般低声说:“迟晏,我好想你啊。要不,我今天晚上回来好不好?”

电话那边低低浅浅地笑起来。

“好,那我来接你,顺便给我们勤工俭学的高材生带杯奶茶?”

“不用,我去找你吧。我马上就来,你等我。”

顾嘉年放下手机,奔跑在十二月的寒夜里。

她难过地想着,哪怕她跑得再快,她也跑不回时光里。

跑不到,十九岁的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