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跑跑跑跑(第2/3页)

而她就是曾经快被小事压塌的人。

“小时候,爸妈不准我去玩沙子,不准我养狗狗,”宁染开口,“初高中的时候,每一次考试都像一次刑场,当成绩出来的时候,没有进步就是灾难。”

初中时候宁染还能以刻苦弥补一些,到了高中时候,所有人都十分刻苦努力,她的成绩在中上游徘徊,很难取得亮眼的成绩。

那段时间,又发生了她和秦放的事情,母亲简直要崩溃。

明明是性格十分要强的母亲,却因为她的成绩和与男生的聊天记录尖叫起来,宁染只是回忆都会回到那个心跳加速的时刻。

一次次的哭泣,一遍遍地道歉。

同样背靠靠板的祁昀放下手中的平板电脑,觉察到宁染声音中的细小情绪,他扭头看向宁染。

虽然高中时候两人的学校十分靠近,但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

祁昀同样好奇着宁染的曾经,他虽然一直注视着宁染,但是能够参与到的机会极少,“他们给你带来了痛苦。”

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祁昀问,“那你讨厌他们么?”

讨厌吗?

宁染回答,“从不。”

她可能惧怕,甚至厌恶父母有时候的处事方式,但她没有办法厌恶他们。

可能这就是宁染无法和别人说出口的原因,她惧怕对方提出什么发疯或者伤害父母的建议后,她完全无法做到他们的建议,反而会让提出建议的人寒了心。

她这样无法在痛苦中产生恨意的人,也许会被人气愤,当成扶不起的阿斗。

宁染是被父母同时施予糖果和棍棒的孩子。

在父母进行严厉教导的时刻,宁染并不会因此而停止爱着父母,她只会觉得自己不够好。

看向父母时透彻而明亮的眼眸,因为一句句管教和未能得到的满足而低落下去,终究成为无法张口的畏惧,和乖巧顺从的听话。

父母责骂过后,他们的记忆在一两天后忘记,宁染却能够一直记到现在。

祁昀看到宁染回答“从不”后暗淡下的眼眸,他伸手将宁染拉到自己身边,他伸手碰了碰宁染深棕色眼眸的眼角。

并未泛红,但是已经呈现出热度。

宁染露出羞愧的模样,羞耻于将心中所想说出来。

“我初中有一次考试没有考好,爸爸打我了,是照着脸打的。”

每个家庭的教育方法不同,父亲那个时候也是因为着急。

事实上,宁染父母管教她的大部分,也都是和成绩相关,在吃穿上他们会给宁染能够做到的最好。

宁染大学时候的手机,她的生活费在同龄人中已经算是很不错。

“然后他第二天和我道了歉,很后悔的样子。”宁染垂眼,将额头抵在祁昀的颈窝上。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这件事说出,好像自己揪着不放一般。

“我并不是因为他打了我而埋怨,”宁染压低声音,眼皮发热,但是并没有泪水流出来。

她似乎真的变得坚强了一点,所以没有哭,所以能够摒弃羞耻心将自己心中积攒着的话说出,“但是为什么,他在我成年之后,能忘掉打我的事,信誓旦旦地和别人说自己从来不打小孩呢?”

这才是宁染真正无措的所在。

巴掌落下之后,唯有脸上变得疼痛红肿的人无法忘记,挥动巴掌的人却早已遗忘。

初中的宁染第二天上学和同学说因为自己感冒了脸才发肿的。周围的女同学似乎没有家长会打人,被打了之后她觉得十分羞耻。

父亲在宁染大学的时候和公司里年轻的同事讨论教育,说着绝对不能打小孩子,会对小孩的自尊心造成伤害,说他一直都是那样做的。严厉但是有尺度。

那是几位好友聚会的饭桌上,滚烫的火锅在圆桌中心煮沸,宁染露出诧异的神色。

她和父亲对视,在对方眼中看到坦诚的透彻。

他是真的忘记了这件事,并不是在饭桌上的吹嘘,而是因为他自己就是这样认为的。

他认为自己是一个教育成功的父亲,给予宁染良好的物质条件,严格关注着她的学习,是可以和别人分享经验的人。

而后,在家中吃饭,父亲又一次提到自己从来没打过小孩时,正在往嘴里塞米饭的宁染轻声开口。

“打过。”

她的声音又轻又细,不仔细听甚至会以为她在自言自语。

父亲放下手中的筷子,看向宁染,有些茫然,“你说什么?”

宁染没有勇气看向他,盯着碗里的米饭再一次开口,这一次声音更为清楚,“你打过我。”

父亲只觉得好笑,“怎么可能?是我骂你的时候声音太大了吧?我从来不打人。”

坐在宁染旁边的母亲开了口,“你怎么没打过?她初中,过年出成绩的时候,你打在她脸上。你还说你不打小孩,你都快把她打死了。”

宁染听到林霞清脆的声音。

林霞记得这件事,她刚开始没有阻拦,最后阻拦的时候不敢看宁染的脸。她一直都记着这事。

宁染抬头,看到父亲略显尴尬的模样,他中年发福,腮帮子的肉鼓鼓,看着比年轻时候和蔼可亲许多,“是吗?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宁染在说父亲打过自己的时候没哭,却在母亲为她开口的时候流下眼泪,泪水落在米饭里,根本尝不出味道。

父亲便更为尴尬,“我那不是着急么,你怎么揪着不放呢?”

怎么揪着不放呢。

事情因为这一句话而不得不过去。并没有得到道歉,甚至还因为不够宽容而被埋怨。

父母可以互相埋怨对方的不是,在自己的过错被孩子提出后只觉得尴尬,打个马虎过去。

宁染感受到腰部被男性炙热的手臂揽过,祁昀将她整个人纳进怀里。

“我是不是……”宁染将声音压得小小,她不太确定,“太小心眼了。”

已经过去的事情,唯有她一个人耿耿于怀。

她没有得到祁昀的回答。

宁染略有些着急,她抬头,额头蹭过青年的唇角,感受到一片柔软。

祁昀正垂着眼看她。

他额前的碎发长了一点,碎发后的眼眸温柔地看着她。

“要我说真话吗?”祁昀询问。

他说的真话向来直来直去,宁染又有一些犹豫,害怕自己被人责备。

即使宁染现在接受能力已经比过去强了许多,可依旧本能地对可能到来的伤害产生畏惧心理。

祁昀又低头用双唇碰了碰她的额头,他的触碰细致温柔,手掌托在她的背部,像是父母安慰年幼的女儿,“我觉得你又可爱又可怜,你还是个小孩子呢。”

“是吗?”宁染看着暖光之下那张俊秀斯文的脸,身体缓缓放松。

祁昀并不说她父母的行为对错,他只谈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