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花幕暗(第2/2页)

二人白日各司其职,夜间同床共枕,过得紧凑又充实。通力协作下,翼州城渐复原貌,孤幼庄也正式运作、收容无家可归的孩童。

不久后,回京的圣旨送抵翼州。魏玘接了旨,便命众人收拾行囊,不日返回上京。

除了魏玘与阿萝一行,郑雁声暂且留下,与二人交错回京;众学子或返回书院,或留在翼州、支持孤幼庄;宿逑等人则回到巫疆,向辛朗复命。

动身那日,灾民听闻宣抚一行将离,纷纷遵照习俗、采来绿枝,以表感激之情。

阿萝走出都尉府,只见人山人海、百姓云集。她便在人群簇拥之中,听着一声又一声感谢,与魏玘缓缓前行、坐入马车。

马儿嘶鸣。车里的二人彼此相拥,默然无声。

谁也不敢回头张望。唯有青蛇钻出,将车后的景象尽收眼底——

灾民弯膝跪地,一片又一片地,如麦浪般叩拜;虎儿带着几名孩子,竭力奔跑着,追逐马车离去的痕迹,眼里泪光闪烁。

至此,翼州赈灾尘埃落定。

因着口口相传、人员流动,众人回京一路,神女的声名如春种般播散。

车驾行路时,常遭遇问药之人,乞求神女诊治。阿萝来者不拒,无不认真诊治、悉心照料,甚至使唤起堂堂肃王、帮她摘草捣药。

魏玘喜滋滋听完她差遣,欣赏过小神女调兵遣将的风采,转而大手一挥,安排川连去办。

川连前脚领命,后脚动拳,抓来杜松顶替。

众人边返程,边行医。如此一来,阿萝的名声倒是先人一步,传回了上京城去。

对于这位横空出世的神女,因着素未谋面,上京城内一时众口纷纭。有人赞她仁善、确能妙手回春,有人谤她妖邪、称她装神弄鬼。

只不过,许是慑于肃王威仪,众人无论作何看法,仅藏于暗流涌动之中,不曾公开表露。

是以众人返京后,上京城乍看风平浪静。

阿萝回了京,肃王府众人喜上眉梢。且不说知晓她心软、竞相侍奉她的府内仆役,连周文成、陈敬、聂若山等担忧她安危之人,如今也放下心来。

有别于旁人,阿萝的心绪却并不明朗。

她还记着柴荣一事,未明太子究竟作何打算,回府后也不会主动外出,只在谨德殿内缝补巫绣、翻阅书籍,或往良医所坐诊。

相比之下,魏玘反而气定神闲。

阿萝不通政事,只见他有条不紊,或在大成殿内忙碌,或与周文成等人出入王府,亦或是全然跑得没了影子、叫她寻也寻不得。

至于二人相处,则自辛朗离去那日起,只作共枕眠,不行云雨事。

阿萝纯稚,浑然未觉异常。

可她再是天真懵懂,也隐有预感,魏玘这般以逸待劳的状态,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还没等她想明白,巴元的邀约率先传达——这位脾气古怪的仁医会会首,遣学生赴肃王府,请阿萝往杏楼一叙。

……

再至杏楼,今时不同往日。

阿萝下了马车,受川连随侍,甫一入楼,许多道目光霎时打来。在她有所不知处,楼里众人早听闻她名声,对她心生敬佩。

小童迎上,请川连等在原地,便笑吟吟领路,携阿萝向内走去。

又一次,阿萝来到雅间、推门而入。

宽敞的室内热气氤氲,老翁坐于茶案,手执蒲扇,咕嘟嘟地煮着一壶茶汤。

瞧见阿萝,巴元捋须,悠然道:“小神女,近来可好?”

听见这声称谓,阿萝眼眸一眨,莫名有些害臊。

对于面前的老人,她虽然相处不多,却与人意气相投、一见如故,更是受过对方不少馈赠,自然待他十分亲近。

她背着手,细声道:“阿翁,你我许久不曾相见,不说想我、念我,偏偏要取笑我。”

巴元展眉笑开,长须微颤,神情难得宽和。

他道:“你这名头大得很。”

“想你、念你的,多是要寻你治病。老夫可不敢。”

说完,他摆手,斟了两盏热茶,一壁示意阿萝落座,一壁又道:“老夫听闻,你在翼州行医救人,践行初心,实乃仁医会表率。”

“这便请你过来,说说行医心得,以求医技精进。”

阿萝颔首,挽裙落座,正要开口叙述,却见老人头颈一低、轻咳两声。

“在那之前……”巴元话锋陡转。

他执盏,目光倏而锐利,沉声道:“老夫有要事问你。”

阿萝见状,不禁心生局促。她抿唇,很快又松,算是做好了准备,才道:“阿翁请说。”

只听巴元道:“肃王他……待你好是不好?”

阿萝怔住,轻轻啊了一声。

巴元皱起长眉:“这厮待你不好?”

“不是的!”阿萝忙道,“子玉待我很好!我、我只是……不知您为何突然问起。”

巴元不答,眉关不展,又问道:“他可曾让你喝过什么?”

阿萝圆睁双眸,越发茫然:“什么?”

老人收声,阴恻恻盯她,似是在判断她此刻反应的虚实。见她眸底清澈,他才松懈,长舒一口气,自怀里摸出一只锦囊,放在她面前。

阿萝拾起锦囊,只觉掌中轻盈,一时心生好奇。

“这小子……”老人的咕哝细细碎碎、低低传来,“确实财大气粗。”

“这等寻常百姓用不起的物件,得了一只,便是洗洗换换、直至破损。他倒好,要备上这样多只,叫老夫到哪儿给他弄去。”

“年纪轻轻,如此不知节制,当心相火妄动、见色倒戈。”

作者有话说:

女鹅>魏狗>川连>杜松,是乃肃王府翼州小分队食物链。

杜松:我没惹你们任何人。

[1]引自朱震亨《格致余论》。

[2]引自汤显祖《还魂记.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