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醋海波

吃醋?他在说什么?

阿萝神智未醒, 茫然又无辜。

她抬着眸,视线游移, 走过魏玘挺俊的眉峰, 落入一双灼亮的凤眼。在那里,她看见了自己的缩影,小而纤细,与他咫尺相隔。

被掠夺的气息逐渐回归。双唇的热意缓慢散褪。

是了。他总是这样, 偏要发狠地吻她, 好像她欠他的、该他的。

——等等, 他吻她了吗?

阿萝浓睫一颤,终于彻底回神。

她拧动身子, 在魏玘的怀里挣扎起来,杏眸左顾右盼、观察起周遭,小手也抵住那片硬实的胸膛, 试图将面前人推开。

“子玉, 你、你松开我。”她小声道。

这话宛如央求,又哀又急,嗓音软得能掐出水来。

魏玘见状, 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好啊。”他咬着字, 恨恨回她道,“本王这就松开。”

话音刚落,更重的力道猝然袭来。

阿萝只觉腰际一紧,身子不受控制、向前栽扑过去,与魏玘心口相印, 不露半点间隙。

这哪里是松开的架势?分明恨不得与她神交骨融。

这番情形, 叫川连、辛朗目睹, 不禁面红耳臊、双双告退。连着不远处的学子与富室, 也非礼勿视、提足逃离,生怕坏肃王好事。

下一刻,长指捏住雪颊,向侧扭转而去。

二人的视线再度碰撞。

惊慌、纯稚的两汪泉,连周围人的离去也没能察觉,就被蒸蒸的烈火烧干了。

阿萝逃脱不得,急得泪花直冒。

假如二人身处肃王府,她定会无所顾忌、蜷居伴侣怀中。可这里是翼州,周围有越人在场,她不愿给魏玘招致麻烦。

她别无办法,只得张开双唇,去咬魏玘的手指。

岂料魏玘预料她行动,眼疾手快,手掌一抬,牢牢压住她檀口。

“怎么?”他笑道,“以为本王还会中招?”

早在二人初次对峙时,他就被她咬过一回,最知她唇齿之间的厉害。

听他笑音,阿萝迎眸看去,竟自那斜飞的眉宇里,读出几分少年似的顽劣——好像此刻的所有只是二人打情骂俏的游戏。

可事情根本不是这样简单。

“唔、唔唔!”阿萝倔强地抗议着。

魏玘低眸瞰她,见她小脸粉莹、被他遮去大半,露出一对清盈的眸子,愠恼地瞪视着他。

他知她有话要说,长指未松,只卸下少许力道。

“小民医,有何指教?”

阿萝得了空隙,急忙忙道:“我们不能这样。”

若叫旁人瞧见他搂她、吻她,与她亲昵非常,真不知要对他作何看法了。

对于这等言下之意,魏玘自然清楚。

可他记得阿萝醒后的试探,想她大抵不愿被他知晓,遂挑眉道:“凭什么?”

口吻理所当然。少女眨动眼眸,被如此态度打乱了阵脚。

“就、就凭你是……”

不行,不能说。在和盘托出之前,阿萝悬崖勒马。

魏玘唇角一勾,有了得寸进尺的由头。他松指,转而握住她一截柳腰,若有若无地按抚着。

“是什么,你的意中人?”低沉的话语抵在她后耳,“你我两厢情愿,又衣冠济楚、礼尚往来,究竟是碍了谁的眼?”

——好一个礼尚往来,比唇不离腮更文雅。

阿萝一时无从反驳,只得抿起唇,气闷闷地转开视线。

魏玘不肯饶她。他垂首,轻啄她眉心,放缓了语调,同她软硬兼施道:“好阿萝,你不当与我生气。我想叫他们知道,你是我的。”

说完,他又拉低姿态,更加亲昵地蹭她,小心触碰着。

“你看看我,好不好?”

“看着我,回答我,你不喜欢我吻你吗?”

听出魏玘的央求,阿萝心尖泛软,越发没了办法。

她咬着唇,徐徐望回他,凝视他含星的、盼望似的双眸,道:“我哪里会不喜欢呢?我当真十分喜欢。我、我只是……”

只是害怕。只是不想牵连他。

可她并不会说出这些顾虑。否则,他定要为她筹谋更远、付出更多。

此时此刻,木已成舟。纵使她百般不愿、万分谨慎,他也在众目睽睽之下抱了她、吻了她。

阿萝精神愈颓,柔肩一蜷,藏进魏玘怀中。

“不打紧。”她低喃道。

——既是回应魏玘,也是宽慰自己。

她想前来议事之人,应当都对魏玘心存认可,或许不会介意两人的亲昵。为了站在他身旁,她还得更加努力才行。

这般心绪,阿萝虽然不说,却瞒不过魏玘的眼睛。

魏玘不露声色,只在软玉温香投来时,更深地拥她,将少女的娇躯纳进臂弯。

怀里的腰身如此纤薄,弱得不盈一握。可正是这水作的身子,藏起海般的心思,比她柔长的乌发还要细腻、绵密。

自何时起,她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魏玘无法回答。对这样的变化,他既欣喜,又悔愧。

曾经,阿萝烂漫天真、无忧无虑,只记挂父亲的行踪,并未将他放在心上。而今,他如愿走进她心里,她却有了烦恼和顾虑。

可她不该怪自己。应当怪他,为她带来麻烦,令她身陷危险。

魏玘垂首,贴向阿萝,与她如鹤交颈。

他越发感到庆幸,因她从不畏惧麻烦与危险,他亦不会为任何事而放弃二人的情意。

不过,往后归往后,当下的问题是——

“那丝帕究竟是怎么回事?”

提到丝帕,阿萝如梦初醒,这才发觉指间触感绵软,不禁惊呼一声。

“哎呀!”

她脱开怀抱,委屈地瞪着魏玘:“都怪你。”

“这是德卿的帕子!”

听是郑雁声,魏玘眉峰一挑,心下明了三分。

他知道,郑雁声心许川连,常赠其玉佩、团扇等定情信物。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1]。川连一概不收,还处处躲着郑雁声。

对于此间缘由,他大抵也能猜透七八。

川连是罪臣后人,投入肃王门下时,无异于丧家之犬。而郑雁声虽是庶女,却出身高门,与川连别处霄壤。川连因此自卑,也在所难免。

可这终归是两人间的私事,不准牵涉到他的阿萝。

尤其是郑雁声,竟敢把他也算计进去——她自己有腿,却不肯走这一趟,明知他也在场,偏要阿萝来送,显然是故意的。

阿萝的话语证实了魏玘的推测:“她知我要来孙府,便托我转交川连。”

言罢,她摊开小手,将丝帕捧上前来。

魏玘看也未看,取过丝帕,道:“本王予他便是。”

他收起丝帕,又去捉阿萝的小手,稳稳牵她,摩挲她不算细腻的掌心。

阿萝容他牵着,见他长指挪移,在她手心来回打转,掀起一阵微痒的颤栗。瞧他动作,似是要擦去什么痕迹。